顧玄都瞧著林如翡這一臉嚴肅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小韭怎麼這個模樣?”
林如翡說:“你不覺得這房子很醜嗎?”
顧玄都道:“醜嗎?好歹是比你那個木盾好些吧。”
林如翡:“……木盾還湊合吧?”
顧玄都嚴肅道:“這肯定湊合不得。”
林如翡便不說話了,他曉得前輩實在是對木盾嫌棄的厲害,不過沒關係,反正是他在用。
仆人很快便出來了,說大公子已經在屋裡等待。
林如翡邁步走入其中,剛進大廳,便看到付魚坐在正中間,懷裡抱著一個柔美的姬妾。那姬妾瞧見林如翡也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投來了一抹妖嬈的笑,柔柔的喚了聲林公子。
“不知林公子有何事?”付魚看著林如翡。
林如翡道:“我明日就走了。”
付魚眼睛一亮,以為林如翡是來說饃饃的事:“林公子明日便要走?那想來帶著饃饃定然不太方便,我子嗣眾多,對孩子的確不太上心,不過有了林公子提醒,我以後定然會好生對待饃饃的。”
林如翡搖搖頭:“我不是來說饃饃的事的。”
付魚本來激動的已經站了起來,聽見林如翡的話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冷聲道:“那不知林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林如翡瞅著他,一字一頓:“我是來找你比劍的。”
付魚表情瞬間呆住了,他道:“林公子……你說什麼?”
林如翡說:“我說,我來找你比劍。”
這還是林如翡第一次主動找人比劍,之前無論是王螣亦或者柳如弓,都帶了點被迫的味道,但是此時此刻,提出比劍的人卻變成了林如翡。
付魚臉上浮起了笑容,隻是這笑容看起來無比的僵硬,他道:“林公子何出此言?是我們付家招待不周麼?”
林如翡說:“對,是你們付家招待不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完全不打算再給付魚麵子了,況且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付魚還另有說辭,他微微揚起下巴,話語冷絲毫不近人情,“我是來給付魚付公子送請帖的,既然付公子不給我林家麵子直接撕了請帖,想必也是有些本事,既然如此,我林如翡便代替林家見識一番吧。”
請帖隻是林如翡隨意找來的借口,但這個借口卻十分合適,讓付魚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
付魚臉色鐵青,渾身微微顫抖,他道:“林公子何必如此?難道就仗著林家是豪門大家,所以要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林如翡品著這個詞,倏地笑了起來,他性子溫和,對事對人均是如此,活了二十幾年,倒是第一次從彆人口中聽到這個詞,不但不覺得惱怒,反而覺得很是新鮮。他笑過之後,挑著眼角瞅著付魚,緩聲慢語:“我林如翡今日就是要仗勢欺人,你奈我何?”他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任人□□的麵團子,在林家被當成寶貝寵了二十幾年,就算他在外頭借著林家的名聲仗勢欺人,恐怕家裡的哥哥姐姐們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十分欣喜。
況且眼前這人這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實在是讓林如翡擔憂不起來,他對著付魚招招手,道:“付家大公子,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一起說了吧,免得待會兒沒機會了。”
付魚喉頭微動,強作鎮定,他道:“既然林公子如此堅持,那我也不好再拒絕,隻是我近來身體抱恙,可否緩些日子?”
林如翡說:“身體抱恙?”
付魚道:“是的。”
林如翡眸光一轉,似笑非笑:“若是如此,我當然可以理解。”
付魚聞言心中總算是微微一鬆,然而氣還沒落下去,便聽到了一句將他打入深淵的話。
林如翡說:“就是不知道,這抱恙的是付魚還是付水?”
付魚臉色大變,仿佛被林如翡口中說出的付水兩字擊中了要害,但他反應也是很快,下一刻臉上就掛上了牽強的笑,掩蓋住了自己的失態,他道:“林公子這話什麼意思?那付水是個不孝子,我們付家早就將他除名了……”
林如翡懶得再和他廢話,抬手便將穀雨拔出,指向麵前這個假冒貨:“你若是還想叫付魚這個名字——拔劍!”
付魚麵無人色,他知道林如翡是定然不會給他拖延的機會,顫抖的手艱難的撫上了腰間的長劍,緊緊的握住了劍柄,卻始終沒有將劍刃從劍鞘裡拔出。
此時付魚的所有反應,都已經給出了林如翡想知道問題的答案,他看著眼前這個連劍都拔不出來的所謂劍客,冷笑一聲將穀雨歸了鞘:“付水,你還配不上我的劍。”
付魚……不,付水神情瞬間猙獰到了極點,他怨毒的看著林如翡,說:“林公子,你不要胡說八道,付水是誰?我是付魚!”
林如翡道:“你也配?”
這三個字徹底激怒了付水,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竟是朝著林如翡直接撲了過來,林如翡不躲不閃,毫不猶豫的從自己的戒指裡摸出了木盾,穩準快的對著付水就來了一下。付水完全沒有料到林如翡的動作,頓時像是一隻斷線的風箏似得直接被拍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身後的木椅上,發出一聲巨響。
林如翡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盾,身旁的顧玄都卻頭疼的捏捏眼角——他真的得想個法子把這木盾給沒收了,不然林如翡恐怕會走上一條奇怪的不歸路。
林如翡害怕把付水直接砸死了,所以也沒有用多少劍氣,付水卻還是暈了過去。旁邊的姬妾早就被嚇得縮在角落裡,此時見到這一幕,發出驚恐的尖叫,轉身便跑了出去,林如翡瞅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朝著付水走了過去。
付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林如翡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還活著後才鬆了口氣,隨便在旁邊尋了個椅子坐下,歎著氣道:“怎麼這麼不經打……”他已經收了力了。
顧玄都說:“都叫你用劍了。”
林如翡才不信顧玄都的鬼話,他道:“我用盾他都昏了這麼久,我若是用劍,他豈不是命都沒了。”
顧玄都想了想:“死了就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如翡:“……”所以你就隻是不想我用盾是吧。
他們兩人的動靜太大,屋外已經圍了不少付家人,然而這些人從門外看到付水的慘狀,都在門口探頭探腦,一副想要進又不敢的樣子。
林如翡沒有理會他們,見付水絲毫沒有要醒的樣子,乾脆起身蹲下來,揪住了付水的衣領對著他臉上啪啪啪直接來了幾巴掌。顧玄都被林如翡這乾脆利落又略顯粗暴的動作給嚇到了,瞪著眼睛問林如翡這是和誰學的。
林如翡道:“我三姐。”
顧玄都道:“這樣不好,以後彆學了。”
林如翡道:“那他不醒怎麼辦?”
顧玄都想了想,擼起袖子:“沒事,以後你看著,我來。”這種粗活還是他做了吧。
林如翡忍不住露出笑容,低低的咳嗽了幾聲。
被他狠狠扇了幾巴掌的付水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瞅見林如翡近在咫尺的臉龐時還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接著便條件反射的轉身欲逃,卻被林如翡抓住衣領硬生生的給揪了回來。
“去哪兒呢?”林如翡不鹹不淡的問。
付水卻是沒骨氣的開始求饒起來,也不提付魚的事,隻是求林如翡給付家一個麵子,饒他一命。
“付魚人呢?”林如翡道,“你為什麼要冒充他?”
“付魚……付魚……已經死了。”付水縮著脖子,已經完全沒有了剛見麵時的氣焰囂張,倒是像個沒了殼的烏龜,麵對林如翡的質問,他的聲音細若蚊呐,“我也不想的,可是付家就出了這麼一個劍客,他若是沒了,付家也會遭難的……”
林如翡道:“遭難?你們若是沒有得罪人,會怕遭難?”
付水語塞。
“你們莊子外頭的那個陣法是誰布下的?”林如翡問到了關鍵問題。
“是我哥,是我哥。”付水戰戰兢兢的答道,“布下陣法後,他人就不見了,所以我才冒充的他。”
林如翡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付水的臉被扇得偏了過去,嘴角也流出血跡,再次回頭時,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恐,甚至淚水也從眼眶裡落了下來,他哭道:“你、你打我做什麼?”
林如翡陰沉著神情道:“打你?你再不說實話,我不光打你,我還取了你的狗命,老老實實告訴我,付魚和那陣法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能留你一條性命,如若不然——”他眯起眼睛,冷冷道,“你該知道,你的命不值錢吧。”
付水聽著林如翡的話,緩緩的垂下了腦袋,大聲的抽泣起來,他說:“我……我真的……”
他說到這裡,便聽見林如翡輕輕的嘖了一聲,渾身霎時間抖如篩糠,哭嚷道:“我說,我都說,彆殺我,彆殺我……”
林如翡這才露出滿意之色,悄悄衝著顧玄都投去一個眼神,仿佛在說,看,我厲害吧,這都能把人給嚇哭了。顧玄都瞧著他家小少爺得意的神情,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掩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