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閔抬眸看著林如翡:“林公子有些像我認識的一個舊人。”
林如翡道:“舊人?”
巫閔說:“沒錯,舊人。”他說,“起初我隻是覺得氣息有些像,但昨晚想了一夜,卻是發現林公子連眉眼都同他有幾分相似。”
林如翡蹙眉:“那舊人是誰?”
巫閔說:“是……天君。”
林如翡愣住,他萬萬沒想到,會從巫閔嘴裡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覺得巫閔的記憶似乎有些不靠譜,畢竟顧玄都就在自己的身邊,他可沒有覺得自己和顧玄都有絲毫的相似,他說:“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和天君相似?”
巫閔說:“為何不可能?”
林如翡道:“我在畫本裡見過天君的模樣,和我大相徑庭……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沒有記錯。”巫閔卻很肯定。
林如翡決定不在此事上繼續糾纏,顧玄都就是天君,這是已經確定的事,那巫閔肯定就是記錯了,況且他長得是否像天君,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或許隻是巧合罷了。
“那你可還記得天君交給你的東西?”既然巫閔的記憶恢複了一些,林如翡便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本來不太抱有希望,誰知巫閔竟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他說:“記起來了。”
林如翡驚喜道:“記起來了?”
巫閔道:“沒錯,我之前的記憶便時斷時續,林公子提醒了我一些事,我都記起來了。”但他臉上並無喜色,“那東西非常重要,我的確有認真的保管,可是後來巫族大亂,我這邊也自顧不暇,疏漏之下,那東西不幸被人偷走。”
“偷走?!”林如翡訝異道,“你可知道是誰偷走的?”
巫閔道:“我猜出了一些,隻是……”
林如翡道:“隻是什麼?”
巫閔說:“隻是就算真的是他,也不一定能找的到。”
林如翡說:“是誰?”
巫閔道:“天君的二弟子,巫驁。”
林如翡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人,隻是他又想起了什麼:“等、等一下,二弟子?意思是,還有個大弟子?”
“嗯。”巫閔道。
天君之名雖然天下皆知,但他門下的弟子知道的人卻並不多,無論是大弟子還是二弟子,在典籍裡似乎都未有記載,仿佛神隱一般。這其實是很奇怪的事,畢竟師父都那麼厲害,徒弟怎麼會一點名氣都沒有。
“為什麼都沒有聽說過,按理說天君這麼有名,他的弟子也該有些記載吧。”林如翡覺得十分奇怪。
“也沒什麼奇怪的。”巫閔倒是顯得很平靜,“或許是有什麼原因,他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吧,巫驁是巫族人,我也與他相識,他拜入天君門下後,就很少回來了,後來天君出了事,他才徹底消失,所以我也未曾想到,他竟是會偷偷的潛入巫族,盜走了天君留在我這裡的東西。”
林如翡道:“天君和巫驁的關係是不是很差?”
巫閔歎氣:“其實……不差,天君性子溫和,雖然修為極高,但心懷慈悲,他名下隻有兩個徒弟,哪裡舍得這兩個徒弟受苦。”
林如翡思來想去,都覺得顧玄都那乖戾的性子和溫和搭不上邊,但巫閔和顧玄都又是好友,怎麼聽都怎麼覺得奇怪,但他沒有急著發問,而是耐下性子,繼續聽巫閔說。
“所以師徒關係倒也不錯。”巫閔說,“可惜後來,為了布下瑤光大陣,天君……天君元氣大傷,師徒關係就這麼斷了。”
林如翡道覺得無法理解:“元氣大傷為何會斷了師徒關係?”
巫閔說:“這涉及天君秘辛,我也不好同你多說。”
林如翡蹙眉:“可是即便如此,天君待徒弟寬厚,就算傷了身體,徒弟也該念著天君的好……”
“沒錯。”巫閔苦笑,“他們都念著呢。”
林如翡道:“後來呢?”
巫閔說:“後來天君好了起來,可惜和巫驁的關係越來越僵硬,我也沒有想到,最後巫驁會乾出這樣的事來。以我現在的狀態,我也無法尋到巫驁的蹤跡。”
林如翡歎息:“那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怎麼找到巫驁了。”
巫閔微笑:“也好。”
事情差不多弄清楚了,林如翡起身便打算告辭,隻是走前對巫閔的處境還有些擔心,他壓低聲音,問巫閔是不是真的不想離開巫殷,若是巫閔是被威脅,他可以想法子救出巫閔。
巫閔道:“多謝林公子好意,你不用擔心我,巫殷對我很好。”
林如翡說:“真的?”
巫閔點點頭。
既然如此,林如翡便不好再說什麼,起身離開了,走到門口時,看見巫殷坐在屋外的竹椅上閉目小憩,聽見林如翡的腳步聲,他張口道了句:“林公子是過江的菩薩,還是先多顧顧自己的好。”
林如翡道:“多謝大巫提醒。”
巫閔說:“不送。”
林如翡轉身便走。這巫閔雖然在巫殷麵前表現的善解人意,其實心裡頭還記著林如翡悄悄去找巫殷的仇,這會兒也沒給林如翡好臉色看。
林如翡走後,巫殷進了屋子,看見巫閔坐在桌前,沉默的摩挲著手中的茶杯,道:“他走了?”
“走了。”巫殷緩步走到巫閔身後,用力的擁住了他。
巫閔被抱的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低低的咳嗽兩聲,但也沒有出言讓巫殷鬆開他,他的手指在茶杯上點了點頭,淡淡道:“現在知道怕了?”
巫殷把頭用力的埋到了巫閔的頸項,嗅著巫閔身上那股子獨有淡香,悶聲道:“師父不準走,誰都彆想從我身邊帶走師父。”
巫閔說:“你也是心狠。”
“不心狠,怎麼留的下您呢。”巫殷卻是笑了,“你看那天君的下場,還不是因為他那徒弟不夠心狠,沒能舍得……”
巫閔抿唇不語。
“他要是心狠一些,哪裡還會落得今天這副模樣。”巫殷說,“肉身俱失,魂飛魄散,連個人樣都沒了。連和自己心愛之人多擁抱片刻都是奢侈。”
巫閔沉默許久:“但總歸還是回來了。”
“回來又如何?”巫殷說,“他留在您這兒的東西早就被巫驁帶走了,巫驁有多恨他,您又不是不知道……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想來定然十分重要他才會放在您這兒……”
巫閔斜斜的瞅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怪你?”
“怕什麼,我又沒害了師父,最多就是留了些私心罷了。”他啃咬了巫閔的耳廓,滿意的看著上麵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牙印。
“沒怕你就鬆手。”巫閔不愉道,“再抱緊些,我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巫殷嘴上說著不在乎,卻恨不得把眼前人鑲嵌進自己的身體。他知道巫閔根本不在乎那些東西,可就算知道巫閔不在乎卻還是會擔心巫閔責怪自己。
巫殷道:“不鬆。”
巫閔歎氣:“你呀……”
“就是不鬆。”巫殷說笑嘻嘻的說,“鬆了師父就跟人跑了。”
巫閔不再說話,幾百年前,他是巫族最有名望的大巫,門下弟子無數,但個個都怕他,也就巫殷不懼他的冷淡,從小到大都跟跟屁蟲似得黏在他的後頭。時間久了,他也就習慣了,後來漸漸的反而開始依靠巫殷,他不喜歡和人說話相處,但又是巫族的大巫,被迫需要接手許多事務,而這些事,大多都是巫殷交接,省了巫閔不少麻煩。
後來巫族大亂,巫閔被人所傷險些喪命,巫殷用儘全力使用秘法將他救回後,他的記憶出現了嚴重的缺失,並且伴隨著長時間的沉睡。再後來巫閔身體機能漸漸恢複,隻是卻不記得自己到底是誰了,巫閔便告訴了他一個新的名字,那個名字與巫閔無關,隻代表了一個尋常的凡人。
自此之後,巫閔的記憶就斷斷續續,有些時候會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有時候會懷疑巫殷心思不純,但想來想去,巫殷不純的心思好像隻有一樣,就是……
“彆折騰了。”巫閔感覺到了什麼,語氣不善,“腰還疼著呢。”
巫殷委屈道:“師父不喜歡我了,老吼我。”
“彆叫我師父。”巫閔有些不自在,“叫名字。”
察覺出巫閔的臉上有些羞惱之色,巫殷卻狡黠的笑了,他道:“師父害羞了嗎?”他湊到巫閔的耳邊,低聲道,“師父害羞的模樣最可愛了,渾身上下都是紅的……”後麵話太小聲,有些聽不清楚,但巫閔聽完卻立馬給了巫殷一下,惱道:“巫殷!”
“哎!”巫殷眨眨眼。
巫閔道:“不準——”他威脅的話語還沒說完,便被吻住,被巫殷再次用力的擁住,本來想要反抗的身體卻因為察覺了什麼而放鬆下來,巫殷雖然是在笑著,但大約還是不安的,他不知道巫閔會不會怪自己,也不知道巫閔會不會就這樣跟著林如翡離開,卻不敢在口中說出,隻能用行為表達。
巫閔長長喟歎一聲,放棄了掙紮,由著巫殷宣泄著緊繃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