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路其實很短,可尤枝卻記得很長很長。
然而這一切,終究還是敵不過一句“都是些不重要的,早忘了”。
她為之心動的記憶,是他最不屑一顧的過去。
尤枝唇角的笑漸漸消失,腳步突然便停了下來,滿目怔忡地站在原地。
李遂的話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尤枝喜歡你快一年了吧。”
其實,他說的是不對的。
不是一年,而是五年多,快六年了。
她明明沒有流淚的衝動,可是一滴大顆的眼淚沒有征兆地便從淚腺裡冒了出來。
原來謝承禮,不對,不隻是他,是他們。
他們早就知道,她喜歡他。
那麼,那些自己小心翼翼掩藏自己心意的過往,便顯得太好笑了。
她故作淡定地向謝承禮打聽他朋友們的喜好,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想要融入他的圈子;
她睡覺時假裝翻身,也不是睡覺不老實,隻是為了能夠藏進他的懷中;
她私下問程意謝承禮平時的習慣,嘴裡說著是因為謝承禮送了她貴重的禮物,她要償還回去,實際隻是想再多了解了解他……
還有騎單車時,借著影子的錯位,與他偷偷地相擁;
他生病時,打著這幾天剛好有空的幌子,隻為了照顧他,一次次地靠近;
做飯時假裝做得多了,其實是特意為他留的……
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她自以為藏得很好,也隻是自以為而已。
他、他們都心知肚明地看著她笨拙地演著“不愛”的戲碼。
就像當年蘇老師一眼看穿她拙劣的演技,報誌願時,她拍著她的頭說:“我那侄子雖然在錦市,但我還是更希望你是為了自己才選擇錦大。”
謝承禮也早就看穿了。
他們是怎麼想她的呢?
大概像是在看著一個演獨角戲的小醜,覺得她可憐又可笑吧。
畢竟五年的愛意,換來的是故作不知。
還有李遂說的“催婚”那番話,也和之前的事情聯係了起來。
謝承禮親自去公司樓下接她,在他的車裡,尤母打來了那通催婚電話,那次他眼中意味複雜。
後來他去高鐵站接她回來時,問她:“家裡有沒有催婚?”
大概那時他也是這麼想她的吧,覺得她是在催他,她迫切地想“上位”。
所以,他第一次在媒體麵前公開回應自己的私人感情,也不是回應給大眾的,而是說給她聽的。
為了杜絕她的心存妄想。
甚至更遠些,在格泰那次,她僅僅不經意流露出了幾分依戀,他便說了“有很喜歡的人告訴他,二人各退一步,永遠以朋友的身份相處”這番話。
他想要的,隻是李遂口中那個安靜乖巧不求名分的自己。
以前她總是對自己說,他對自己很好,他隻是不愛她,這並不是他的錯。
但現在她終於知道,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喜歡。
知道,卻無視,隔岸觀火地看著她一次次試探、傷心、又打起精神接近。
可笑的隻有她。
原來,她的愛意,隻會讓人避之不及。
好像痛感真的有延遲,在距離她親耳聽見那些話的兩個多小時後,尤枝感覺自己的心臟後知後覺地抽痛起來。
她要微微彎腰,才能勉強緩解那股翻湧上來的痛楚,呼吸變得沉悶而急促,臉頰一片涼意。
尤枝伸手摸了摸臉頰,才發現她又流淚了。
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卻哭不出來,隻有喉嚨緊縮著,發不出一點聲音。
連傷心都是寂靜無聲的。
身後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尤枝側了側身子,不讓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可是腳步聲在她的身邊停了下來。
頭頂的雨絲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停了。
尤枝怔了怔,抬起頭,黑色的雨傘撐在她的頭頂,許冰站在她的身後:“尤枝?”他喚她,尾音帶著淡淡的擔憂。
尤枝慌亂地蹭了蹭眼睛,扯起一抹笑來:“許主管。”
許冰看著她勉強的笑,原本想問些什麼的念頭壓了下去,隻問道:“也來台裡加班?”
“嗯,之前的文案有紕漏。”尤枝垂下眼簾,再沒多少力氣強裝沒事,“我先走了,許主管。”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就這麼回去?”許冰跟了她幾步,雨傘始終撐在她的頭頂,想了想說,“地鐵站離這裡還有段距離,我送你吧。”
“不用……”
“怎麼也算是學長和老鄉,”許冰笑看著她,“尤枝,我覺得你今天的狀態不適合和我討價還價。”
尤枝看著他,她的確很累,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還是說,”許冰玩笑道,“現在連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
尤枝最終還是坐上了許冰的車,他很貼心,一路上沒有說話。
尤枝靠著車窗,一路上大腦放空,目光失焦地看著外麵。
半小時後,雨已經停了。
車停在社區門口,尤枝道了聲謝便要下車。
“尤枝。”許冰叫住了她。
尤枝不解地回頭。
許冰沉吟了一會兒:“關於去海城當外派記者的事,我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
尤枝安靜片刻,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