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慶典的前一周, 尤枝和台裡的其他同事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要撰寫一些近兩年口碑電影的簡評進行預熱,還要親自跑現場提前踩點,更要提前采訪相關負責人, 以做好相關的宣傳工作。
這幾天,尤枝最常做的就是加班。
而許冰幾乎每晚都會在六七點左右, 訂上不少咖啡送給技術部和節目部的同事, 而送到尤枝手上的, 往往是一瓶溫熱的甜牛奶。
每當這時,同事們就會怪笑著調侃:“許主管怎麼還搞區彆對待呢?”
“許主管想挖我們節目部的人,一杯咖啡可不夠啊!”
尤枝被調侃的麵紅耳赤, 最初還會不自在地認真解釋:“是許主管知道我喝不慣咖啡。”
這話倒是真的, 她喝咖啡後總會心悸, 而且咖啡的味道,她實在不怎麼喜歡。
可同事們總是一臉“我懂得”的樣子看著她:“知道知道。”
一看就是沒相信。
次數一多,尤枝也逐漸接受了這些善意的調侃, 隻當給大家晚上提提神了。
況且……尤枝摸著甜牛奶瓶上的向日葵圖案,心中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她隻提過一次自己很喜歡喝這個牌子的甜牛奶, 許冰就記住了。
原來,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不用特意地提醒,想要銘記的, 自然就銘記了。
電影慶典開始這天, 是在周五。
白天進行內部試映, 下午便是開幕儀式及紅毯時間。
許冰忙著開幕儀式的直播, 要等到晚上酒會前才能來和尤枝彙合。
這樣的大型慶典,還是現場直播,和總台演播廳的連線自然還輪不到尤枝這樣一個才成為出鏡記者不久的記者。
因此尤枝這天終於可以閒下來, 憑著入場券早早進入了慶典內部的試映影廳。
今天一共試映三部影片,第一部是一部中規中矩的商業片,來的媒體稀稀拉拉的,甚至中途還有幾名離場的。
第二部則是一部關於底層百姓的文藝電影,因為之前在網上已經進行過一次口碑宣傳,來的媒體多了些。
休息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到了裴導的《新日》。
這一次,尤枝明顯感覺到媒體多了起來,甚至直到影片開始前的一兩分鐘,還有不少人入場。
尤枝在觀看前兩部電影時,身邊的座位始終是空的,本以為這一次也一樣,沒想到在開始前半分鐘,一個人安靜地走過來坐下了。
那人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很低調的模樣,尤枝看了一眼並沒在意。
讓尤枝意外的是,《新日》居然是一部帶有廢土風格的片子,這是之前無數影迷根據預告片猜測劇情時,都沒有猜到的角度。
而有些網友說的“裴然隻會炫技了”的炫技,居然是這部影片最不起眼的亮點之一。
影片以機器人起義之後的世界為背景,自洽的劇情,自創的世界觀,嚴絲合縫的邏輯,讓這場觀影的體驗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直到結束,尤枝都還深陷在劇情中,像是享受了一頓上好的美味盛宴,滿足又悵然若失。
不少媒體人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尤枝想等到人少些再走。
“覺得怎麼樣?”一旁有人突然開口問,嗓音低醇,有些耳熟。
尤枝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身邊的人還沒離開,隨後才反應過來,隻當對方想和自己討論一下電影,點點頭:“很不錯,尤其最後階段的劇情,反轉看起來太順暢且又出乎意料,人文表達也不是長篇大論地教育人,其中一個鏡頭……”
越說尤枝心中越發激動,腦子裡甚至已經構思好了影評該怎麼寫。
那人聽著尤枝毫不吝嗇地誇讚,暴露在外的眼睛彎了彎:“但還是有不足。”
尤枝想了想說:“可能裴導在男女主的感情戲上穿插得有點生硬吧,但根本瑕不掩瑜……”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也許和導演的個人經曆有關?”
尤枝不解,旋即想到自己在一些營銷號上看到的“裴導感情史一片空白導致感情戲生硬”的八卦,這種事畢竟是彆人的隱私,也就隻笑了下沒有回應。
她看了眼出口,已經不擁擠了。
站起身,尤枝對那人點了點頭便朝外走。
“你喜歡哪個人物?”沒想到那人也要離開,在她身後問得溫和。
尤枝幾乎不假思索地說:“葉方舟吧。”
葉方舟是片子裡一名女科學家,冷靜又絕對的聰明,尤枝甚至覺得這個人物身上有一種“神愛世人,卻又漠視世人”的抽離感,就像打破電影第四麵牆的眼睛。
那人似乎輕輕笑了聲,直到走出影廳,一個工作人員小跑了過來,直直停在尤枝身後小聲說:“裴導,有個采訪正在等您。”
尤枝的腳步一僵,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是僵的。
裴然應了一聲“我一會兒過去”,而後走了兩步,看著尤枝:“謝謝你剛才的高度讚揚,尤枝。”
尤枝錯愕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問:“您知道我?”
問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過去謝承禮會帶著她出席一些場合,遇見過裴導幾次。
想到這裡,尤枝抿了抿唇,唇角的笑變得不自在起來。
在那些人眼中,自己恐怕隻是一個跟了謝承禮的女伴而已。
“畢竟是我第一部電影第一篇一看就認真撰寫的影評,它的作者我還是記得的。”裴然笑著說,前麵有人看過來,他壓低了鴨舌帽。
見他沒有提到謝承禮那段經曆,尤枝鬆了一口氣,仍覺得尷尬,隻得勉強一笑:“我那時隻是客觀評價,是您的電影很優秀。”
裴然思索了一會兒,直到工作人員又小聲叫了他一聲,他才開口:“況且……”
“枝枝。”不遠處,熟悉的清朗嗓音響起。
裴然一愣,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尤枝聽見這個聲音心中不覺一鬆,抬頭看過去,已經忙完的許冰正朝她走來,神情雖然有些疲憊,但看見她的時候依舊笑了起來。
尤枝也回了一抹笑,默認了許冰的稱呼。
之前一個周末,她和薑念聚了聚,晚飯準備去附近的商場解決,沒想到許冰就住在附近,碰見了她們,索性一起吃了晚飯。
那時,薑念一口一個“枝枝”叫她,許冰便玩笑地問:“那我私下可不可以也叫你枝枝?”
尤枝當時也沒多想便點了頭,沒想到之後他真的這麼叫了起來,時間一長,也沒覺得彆扭了。
尤枝剛想走過去,又想到了什麼,看向裴然:“我先走了,裴先生。”
裴然頷首,盯著不遠處二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轉角,才轉身跟著工作人員離開。
尤枝沒想到許冰會來接她。
許冰笑著說:“那邊工作結束了,算了算時間你應該才結束不久,就過來接你一塊去酒會,”說完,他順口問,“剛剛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尤枝點點頭,至今仍有些不可思議:“那是裴然導演。”
許冰驚訝:“裴導也來看片了?”他又想起什麼,“我記得你挺喜歡裴導的?”
“是啊,”尤枝這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遺憾地搖搖頭:“可惜剛剛忘了找裴導要合影了。”
許冰輕笑一聲:“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
尤枝笑著應和一聲。
許冰看了眼遠處:“這裡離停車場挺遠的,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先把車開過來。”
“好。”尤枝點點頭,站在出口處等著。
身邊兩個情侶模樣的人走了過去,應該是電影盛典的觀眾。女生正在生氣:“我不就是多誇了偶像幾句,你至於氣這麼久?”
男生悶悶地應:“你說你喜歡那個什麼導演,我還不能吃醋了?”
“我那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
“那也不行。”
“……”
看著那兩個人走遠,尤枝怔了怔,目光不覺看向停車場的方向。
許冰的車很快開了過來,體貼地為她打開了車門。
舉辦酒會的酒店不遠,很快就到了。
隻是因為因為離住的地方不近,便臨時開了兩間房間,換禮服用。
尤枝和謝承禮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的。
比如對衣服首飾的審美。
尤枝不缺一些貴重的衣服,謝承禮出手很大方。
可分開後,她便再沒打開過那些放著奢侈品的袋子。
今天尤枝穿了件在自己消費範圍內的白色方領小禮服,是一個小眾牌子,中規中矩的風格,不會像第一次一樣太過簡單,也不會很張揚。
從房間出去,許冰的房門剛好打開,看見她時微微一怔。
尤枝不自在地將頭發拂到耳後:“怎麼了?”
“很好看。”許冰笑應,下秒看見她的頸部,“等我一下。”
說完轉身回了房間,很快又出來了,手中拿著一個首飾盒。
尤枝愣了愣。
許冰將首飾盒打開,裡麵是一條樣式簡單的白金鎖骨項鏈:“之前想著你有自己的首飾,就想過段時間再給你,沒想到今天讓我鑽了空子。”
他將項鏈拿出來,遞給她。
尤枝慌亂地退了退:“這不合適,我不能收……”
“為什麼不能?”許冰笑,“是我想送給你的,剛好和你這身禮服很搭。”
“而且,”他認真了些,“尤枝,畢竟是追求人,你總要給我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尤枝抬頭看向他,迎上他柔和的視線,抿了抿唇,將項鏈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