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枝自從那次和裴然吃過一次街邊牛排後, 自己又去了幾次。
這天加班回來已經晚上九點,小店裡的人少了些,多是和她一樣的加班族, 下了班不想再做飯, 來這裡解決晚餐。
尤枝找了個單獨的座位, 看著老板端上來還在滋滋泛著油花的牛排,誘人的味道惹人垂涎。
即便不那麼健康, 牛肉也沒那麼鮮嫩, 可是她卻吃得格外開心。
和曾經在錦市, 她想吃卻沒能吃到的想象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在這裡,說不出的自在。
從店裡出來已經九點半多了, 尤枝走進小區時, 正看見保安和幾個眼熟的業主聊天。
其中一位業主就住在尤枝樓下:“我要是真能開得起那車, 甚至時不時還換一輛, 我還住在這裡?早就搬到大彆墅裡去了!”
“要我說, 說不定人家就是來找人的。”
尤枝想到前段時間保安問自己的話,隻當他還沒找到車主, 隻是她和那些人並不熟,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很快走了進去。
身後隱隱傳來保安的聲音:“可能吧,就是今天一輛勞斯勞斯,明天一輛布加迪,車牌號還都那麼豪橫,嘖,這種人到咱這找什麼人啊……”
尤枝的腳步有片刻的僵滯,很快恢複如常, 上了樓。
年前這幾天忙著新欄目的事情,尤枝心裡說不出的疲憊,回到家先洗了個澡,倒在床上本以為很快就能睡去,可躺下半天卻沒有半點睡意。
保安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尤枝猛地坐起身,近乎憤惱地將客廳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遍,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客廳陽台的窗子。
等到忙完終於有了困意。
尤枝蜷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卻莫名做起了噩夢,不是夢見自己被拖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海中,就是夢見自己被人圍困在中央,無數猛獸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怒吼……
尤枝喘息著醒來,才發現此時才淩晨兩點二十。
尤枝抿緊了唇,開了暖氣的房間有些悶燥,她起身去飲水機處接了一杯水,餘光卻不經意望見樓下兩個路燈中間的暗處,停著一輛漆亮的跑車。
車身在夜色中仿佛也泛著光,俯視的角度能看見那完美的弧線。
尤枝抓緊了水杯,目光再沒有收回來。
下秒,車內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身影,車門被人打開,清瘦頎長的身影走了下來,站在冬夜裡,隔著八樓的距離,與她遙遙對望。
這一瞬間,尤枝隻覺得自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惱怒,她轉身裹緊大衣,直直走出門去,走進電梯,下樓。
謝承禮仍站在車旁,臉色蒼白,麵龐瘦削了許多,顯得整個人越發冷峻了。
他看著尤枝出現在門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身影。
“你到底要做什麼?”尤枝走到他麵前兩米處,瞪著他,“謝承禮,你為什麼總是要來打擾我好不容易調整好的生活啊!”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甚至帶著控訴的味道。
憑什麼,她終於如常的情緒,被他輕易就打亂。
謝承禮安靜地凝望著她,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尤枝,小年快樂。”
尤枝猛地怔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昨天已經過去,零點過了,今天就是小年了。
尤枝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的聲音輕了下來:“謝承禮,我們好聚好散不行嗎?”
謝承禮僵站在遠處,眼眶微微泛紅,冬夜的冷風吹來,他卻覺得她的這句話比寒風還要冷上千倍百倍。
“不行的,尤枝。”他低聲說。
尤枝也沉默了,隻剩夜風無聲的喧囂。
“尤枝,”謝承禮打破了沉默,“如果我說,再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你信嗎?”
尤枝怔愣了下,過了很久,她垂下視線,沒有說信或不信:“謝承禮,你現在其實隻是一時不習慣而已,等到你以後真正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就會發現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幼稚。”
謝承禮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消失不見,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原來,被否定愛意是這樣的感覺。
她甚至……從沒想過他來到這裡,是因為喜歡。
“你還記得當初你說的嗎?”尤枝的語氣鬆了下來,情緒也平靜了很多,“謝承禮,如果你真的覺得可惜,我們就像你曾經說的那樣,以朋友的立場相處。”
“但像今晚這樣會帶給人困擾的行為,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說完這句話,尤枝頓了下,轉身就要離去。
謝承禮仍站在原地,看著她收攏著大衣悄然離開的背影,指尖被凍得泛紅,精雕細琢的臉頰像是慘白的石膏。
直到她的身影將要走進樓道內,謝承禮突然做聲:“尤枝。”
尤枝的腳步一頓,沒有轉身。
謝承禮緩緩地扯起一抹笑,應道:“好啊。”
“我答應你。”
*
那晚過後,保安果然再沒有提過小區豪車的事情,謝承禮也再沒有來過。
尤枝的心裡如同放下一塊巨石,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偶爾會和裴然以及他工作室的人聚一聚餐。
隻是《新日》在春節上映,這幾天裴然也會時不時去外地跑宣傳,年後大概還要去各地路演,與影迷見麵,忙得腳不沾地。
終於在年前,尤枝和團隊一起,將《看不見的他們》第一期節目以及後兩期的節目策劃方案趕了出來,大家徹底鬆了一口氣,調侃著總算能過一個好年了。
尤枝也跟著放鬆下來,當天晚上和大家一塊唱歌、吃飯,徹夜狂歡。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尤枝買了一大早的機票回了秦市,裴然則留在海城出席《新日》的首映儀式。
落地秦市時,尤枝收到了裴然的消息,是一張她之前撰寫的《新日》影評的截圖,因為發布在各大官媒上,得到了不少人的轉發。
【很久以前就想親自謝謝你,而不是隻轉發一條似是而非的微博。】
【謝謝你,尤枝。】
尤枝看著這幾條消息,走了一會兒神,而後調侃:【是裴老師拍得好。】
裴然這一次發來了一條語音,背影有些嘈雜,他輕聲笑了一聲:【尤枝同學誇得好。】
尤枝笑了笑,再沒有回複。
回到家後,尤母尤父大概擔心著她的心情,都沒再提許冰和相親那些事,尤枝也鬆了一口氣。
前段時間加班太久,尤枝和尤父尤母看春晚的時候,沒等看幾個節目便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尤母和尤父小聲說著那些家長裡短的事情。
不知道怎麼,尤母又說到了小姨閨蜜的女兒:“那女孩前幾天也回來過年了,哎,看臉色還是沒緩過來,你說,跟了那個大款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明顯不娶她,圖什麼?”
尤父:“不是聽說那個大款最後沒聯姻嗎?”
“沒和那個富家小姐聯姻,不代表以後不和其他富家小姐結婚啊!”尤母輕哼一聲,“這種有錢人,都拎得清楚著呢,就是可憐那女孩,回來也不怎麼出門,還讓彆人看笑話……”
尤枝靠著沙發抱枕,睡意逐漸消失,卻始終沒有睜眼,隻是安靜地聽著。
不知道多久,屋門被人從外麵撞開,尤文遠和同小區的同學放煙火棒回來了,渾身喜氣。
幾個同學也跟在後麵,熱情地說:“叔叔阿姨,過年好。”
尤枝順勢睜開雙眼,做出剛醒來的模樣。
嘴甜的同學又補充:“姐姐也過年好。”
尤枝扯了扯唇,笑應了一聲。
尤父拿來果盤與堅果給幾個人吃,幾人也沒客氣,跟著一塊坐在了茶幾旁看起春晚來,說是等著零點一起下去放一種叫風火輪的煙花。
“對了,明天附近的新海海灘有大型煙花秀,”一個同學突然說,“你們去嗎?”
“新海多少年沒煙花了,怎麼今年突然有了?”
“不知道,好像是這幾天突然通知的,還是什麼國際上獲過大獎的煙花團隊的負責人親自來的,周圍人都傳遍了,去不去?”
“當然要去。”
尤母看向尤枝:“剛好,明天拜完年沒事,你也跟著一塊出去散散心,省得好不容易放次假還整天憋在家裡。”
尤枝張了張嘴,看著尤母說一不二的神情,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麼。
新海離尤枝所在的小區並不遠,走路也隻用七八分鐘就能到。
大年初一這天,尤枝跟著拜完年後,不到傍晚便和尤文遠及他的同學一起前往新海海灘。
在學校被憋瘋了的緣故,這群學生格外活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尤枝也不無聊。
裴然正在路演,途中發了條微信問她在做什麼,尤枝老老實實地回複:【和家人去看煙花。】
大概在忙,裴然一直沒有回複。
今天的新海海灘格外熱鬨,尤枝的記憶中,上一次這麼繁鬨還是她小時候,兩邊的夜市已經提前擺了起來,蜿蜒著直到海灘,慶祝的年畫、燈籠隨處可見,樹枝上也懸掛著五光十色的彩燈與小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