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遠處的茶幾上,還放著兩個沒有打開的酒店餐盒。
尤枝安靜地上前,將保溫盒放在病床旁的矮桌上。
“我不餓。”謝承禮的嗓音沙啞又漠然。
尤枝頓了下:“……嗯。”
話落的瞬間門,謝承禮的手猛地僵在了鍵盤上,許久緩緩轉頭朝她看了過來,目光定在她的臉上再沒有移開。
而後,尤枝看見他的眼眶隱隱泛了絲紅意。
他沉默了很久,從唇齒間門艱澀地擠出了她的名字:“尤枝。”
看見這樣的謝承禮,尤枝有些愧疚:“你狀態不好,為什麼不和我說?”
謝承禮啞聲應:“你會放下工作來看我嗎?”
尤枝的睫毛微顫,抿了抿唇沒有回應。
謝承禮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眸光暗淡下來。
所以,他不想讓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個累贅。
“醫生說你從上午到現在一直沒吃飯?”尤枝看著他消瘦的臉頰,又問。
謝承禮看著她手邊的餐盒,“嗯”了一聲。
尤枝頓了頓,看向他的電腦:“你還要繼續辦公嗎?”
謝承禮卻有些怔忡,他想起很久之前,她徑自將他的電腦合上,拉著生病的他休息的畫麵。
許久,謝承禮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尤枝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類似期待的情緒。
她猶豫了會兒,見他沒有點頭,將筆電搬到一旁,又打開餐盒,將白粥和魚湯拿出來。
謝承禮嗅到香味時明顯愣了下,原本暗下去的雙眼再次升起微弱的光芒:“你親自做的?”
他記得這個香味。
尤枝沒想到謝承禮的鼻子這麼靈,點點頭:“煲的時間門短了些,魚湯可能沒有很入味。”
謝承禮覺得自己此刻大概真的有些不值錢,比如她四五天的時間門,隻來看了他一麵,煲了一份湯,他就已經有些克製不住自己的雀躍了。
謝承禮拿起湯匙,下秒想到什麼:“你吃了嗎?”
“臨下班前,以為還要加班,就提前吃了。”
謝承禮攪弄著濃湯的手微頓:“所以,我隻是湊巧。”
尤枝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謝承禮再沒繼續這個話題,舀起湯就要品嘗,手卻突然一顫,湯匙掉進濃湯中。
“怎麼?”
謝承禮垂下眼簾:“傷口又疼了。”
尤枝看了眼他手背上的傷口,想起他剛剛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動的畫麵,隻是到底是自己這個當“女朋友”的理虧:“我喂你?”她試探著問。
謝承禮神情一滯,他原本隻是想讓她關心一句而已,沒想到她會說喂他。
他點點頭:“嗯。”
尤枝端起湯,就著坐在床邊的動作,安靜地舀起一勺湯喂給他。
謝承禮認真地凝望著她的眉眼,湊近上前將湯喝了。
一勺湯,一勺粥,配合得格外默契。
直到湯和粥都見了底,尤枝正準備將保溫盒收好,謝承禮突然說:“還有東西沒吃完呢。”
尤枝看了看剩下的殘留的細碎魚肉和魚刺,無奈地合上蓋子:“剩下的不能吃了。”
謝承禮緊抿薄唇,看著她將保溫盒重新放回紙袋中,神情緊繃:“你要走了?”
尤枝沉默了幾秒鐘,看了看時間門:“等你吃完藥吧。”
醫生說,吃藥時間門在餐後半小時。
謝承禮彎了彎唇角。
病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尤枝想著現在也沒事,索性翻出上期節目,想要看看之後還有什麼可以增加的主題。
節目片頭是幾段電影人的混剪,尤枝本想拖進度條直接到正片,沒想到網絡信號不好,視頻卡住了。
剛好卡在裴然的畫麵。
謝承禮的目光盯著尤枝的手機,身軀微凝。
尤枝也有些尷尬,不斷地拉動進度條,圓圈始終在旋轉著,畫麵一動不動,好不容易動了一下,卻又變成了她采訪裴然的鏡頭。
——在裴然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他噙著笑,看著她。
這一次徹底卡住了。
就在尤枝想要直接退出時,手機屏幕被一隻大手蓋住了,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連同她的手一同握住。
尤枝一怔,剛要抬頭,眼前卻暗了下來。
謝承禮緊緊擁住了她,下頜落在她的肩頭,嗓音沙啞著呢喃:“尤枝,你已經做了選擇了。”
她選擇了他,哪怕隻是因為報恩,哪怕他能看出來,她好像不像從前那樣喜歡他了……
這是個出人意料的擁抱,尤枝的身子一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撤離了些:“你的身體……”
話沒說完,謝承禮反而抱得更緊了,大概扯到了傷口,喉嚨中發出一聲痛楚的悶哼,手卻始終沒鬆開。
尤枝不敢再亂動,隻能坐回原處。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
尤枝驚了一跳,幾乎瞬間門站起身,掙開了謝承禮的手臂,隔開了與他的距離。
謝承禮看著她避開的動作,仿佛不想被任何人發現他們的關係,下頜緊了緊,看向門口時聲音也涼了幾分:“進。”
幾個護工模樣的人站在外麵:“謝先生,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您準備什麼時候出院?”
尤枝一愣,沒想到他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她看向謝承禮,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她。
他沉默了幾秒鐘,問:“你想來這裡嗎?”
尤枝錯愕,她現在還記得當初謝承禮生病,提及“去醫院”時,他眼中毫不遮掩的厭惡與反感。
現在卻在問她想不想來這裡。
尤枝看著他清瘦的身形,想到程意的那番話,心底輕歎一聲。
*
謝承禮是在周六這天出院的。
尤枝最終還是默認了程意的那番話。
謝承禮到底是因為她才受傷的,而且怎麼說,她也算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這半個多月,她會負責照看他,直到他能安穩下地。
周六這天,謝承禮的司機來接的尤枝。
尤枝本以為司機會帶著自己去醫院,或者直接去謝承禮的莊園彆墅,沒想到車一路朝著市中心的方向行駛,直到快到她的公司時,車子駛入一個高檔小區,停在一處樓前。
白色石階前,謝承禮安靜地坐在銀色輪椅上,穿著白色毛衣,神情比起以往的高不可攀,多了些隨意,眼中暗含著幾分期待。
就像中世紀油畫裡的貴族公子一樣,英俊而貴雅。
尤枝隱隱猜到了些什麼,神情有些複雜。
謝承禮注意著她的表情,笑容頓了頓:“要不要上樓看看?”
尤枝細微地點了點頭。
房子在十六層,當打開門時,尤枝已經可以確定,這是謝承禮當初置辦的那處三居室。
隻是看清裡麵的裝潢後,尤枝還是微微一怔。
門口處,謝承禮看著她的背影,手不覺緊張地蜷了蜷。
他知道她不喜歡彆墅,所以來了這裡。
還沒來得及關閉的房門外,有其他住戶從電梯裡走出來,朝這邊看了一眼。
“新鄰居搬進來了?”
“小夫妻來看新房嗎?”
卻又在看見輪椅時得體地住了口,默默地走了過去。
謝承禮卻猛地攥住輪椅扶手,呼吸也不覺重了幾分。
小夫妻……
他看向尤枝,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如果是她,婚姻似乎也沒什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