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能從謝承禮的房子裡搬出去了。
聚完餐已經快九點了,眾人說說笑笑地走出燒烤店,幾個喝了酒的同事都由順路的同事送了回去。
尤枝也喝了酒,想到謝承禮那邊離這裡很近,她便想一個人慢慢悠悠地回去,順便散散酒。
隻是王姐放心不下,便讓她手底下的一個同事順路陪她走一段。
尤枝下意識地想要回絕,卻拗不過王姐,隻能對那位同事抱歉一笑後,一塊沿著人行道走著。
同事叫鄭直,才工作不久,屬於話不多的那種,人卻很體貼,安安靜靜地走在尤枝外側,一路將尤枝送到小區門口。
尤枝停下腳步看著鄭直,剛要道謝,胃裡卻有什麼翻湧上來,她忙走到草叢旁,俯身緩解著那股不適。
“尤枝姐?”鄭直嚇了一跳,匆匆跟上來,看見尤枝難受的身影,遲疑了下,“尤枝姐,你沒事吧?”
尤枝搖搖頭,自嘲一笑:“沒什麼,是我酒量不好……”話沒說完,那股不適感又出現了。
鄭直這次也顧不上什麼,拍了拍她的背。
有夜風吹過,尤枝感覺舒服了許多,直起身:“謝謝你……”
聲音在看見不遠處的燈柱下,那抹孤寂的人影時戛然而止。
謝承禮坐在輪椅上,燈柱暈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卻依舊蓋不住蒼白的臉色,五官在昏暗裡顯得越發深邃立體。
他看了她一會兒,扯起一抹笑,操縱著輪椅走了過來,溫聲問:“聚完餐了?”
尤枝點點頭,隨後遲疑了下:“你一直在這裡等?”
謝承禮唇角的笑微僵。
他沒有一直在這裡等,一個小時前,他去了他們聚餐的燒烤店外,隔著一條馬路,看著落地窗裡她正在和同事笑鬨的身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難以忍受偌大的房間隻有自己一個人。
即便她說不用等她,用沉默回絕他來見她的同事,可他還是忍不住去了,隻是想儘快地看見她。
可當看見後,他卻又開始覺得焦灼,不安。
那是屬於尤枝的世界,在她的世界裡,她是如此的自在,連眉眼都帶著在他麵前從未展露過的愜意。
可他卻無法融入,隻能隔著那一層透明的玻璃望著。
這種無力地感覺讓他覺得惶恐,好像他無論怎麼做都難以打破這層壁壘,被她完全排斥在外。
司機問他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謝承禮拒絕了,他能感覺到,他出現的話,她會不高興。
所以隻讓司機將自己送回這裡。
卻又看見了彆的男人送她回來,在她難受時為她拍著後背。
“沒有一直等,”謝承禮笑著回應,“見你一直沒回來,有點不放心。”
說完他看向鄭直,“這位是?”
尤枝微滯:“這位是我公司的同事。”
同事。
謝承禮微微放下心來。
尤枝又看向鄭直:“鄭直,這位是……”
她語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謝承禮的身份。
偏偏謝承禮這會兒耐心十足地等著。
就在此時,鄭直突然想起什麼,看向尤枝:“這位就是你說的那位生病的親戚吧?”
謝承禮的身軀一僵。
尤枝心中一緊,飛快地看了眼謝承禮,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看著鄭直:“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鄭直忙說:“不客氣,我也是順路,順便醒酒了,”說完笑著揮揮手,“那我先走了,再見。”
尤枝:“再見。”
直到鄭直走遠,尤枝才轉過身來:“我們也回去吧。”
謝承禮看著她,低應一聲。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開口,直到回到室內,尤枝正要回房間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謝承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尤枝腳步一頓,不解地反問:“什麼?”
畢竟任誰也沒辦法將丟人和“謝承禮”三個字聯係在一起,
謝承禮抿緊了唇,許久艱澀道:“‘親戚’。”
他現在還記得,當初她和許冰在一起時,她的那些同事們善意調侃的目光。
而剛剛的聚會中,他也清楚地看見,其實那些人裡,有人帶了家屬。
可現在,他明明是她的男朋友,得到的卻隻是一句避嫌的“親戚”。
尤枝沉默了下來。
謝承禮這樣的人,太耀眼了,他們的感情也並不牢固。
一旦被人知道他們在交往,她的平靜生活將不複存在,即便之後二人分開也會如此。
謝承禮的下頜微緊,一言未發地回了臥室。
尤枝看著緊閉的房門,煩躁地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去了身上的酒氣,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隨後又想到謝承禮的膝蓋還沒有換藥,沉吟片刻敲響了他的房門。
裡麵無人應聲。
尤枝蹙眉:“謝承禮,你的膝蓋要換藥。”
“……”
依舊沉默。
尤枝等了一會兒,喝了酒的大腦有些遲鈍,索性將藥膏放到地上就要轉身。
下秒臥室內一陣匆忙的輪椅轉動聲,房門開了,謝承禮抬眸看著她:“你對‘親戚’也這麼沒有耐心嗎?”
語氣頗有些控訴的味道。
尤枝凝滯片刻,重新拿起藥膏:“換藥?”
話音剛落,門鈴聲響起。
尤枝遲疑地看了謝承禮一眼,後者垂下眼簾,她轉身去開門,西裝筆挺的男人拿著一個餐盒站在外麵,臉上掛著笑:“謝先生要的醒酒湯。”
尤枝拿著醒酒湯回到客廳,謝承禮的雙眼仍低垂著不看她。
尤枝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在沙發上,安靜且熟練地為謝承禮換好了藥。
他的膝蓋上的傷,越來越輕了,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嘗試著下地了。
謝承禮感受著膝蓋上的溫柔觸感,目光定定地望著她的眉眼,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隱隱的風信子沐浴露的香氣,絲絲縷縷地繞進他的心中。
他想,她還是關心他的。
再說,當初他不也在酒會上說她是他的“女伴”嗎?
現在的得到“親戚”的稱呼,是他罪有應得。
他剛剛不該這麼冷淡。
可是,比起“女伴”,“親戚”顯然更刺激人。
謝承禮微抿薄唇:“尤枝。”
尤枝不解地抬頭,眼底仍能看出幾分微醺後的迷蒙。
謝承禮的喉結滾動了下,俯身:“‘親戚’不會這樣。”
他呢喃著,抑製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