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薑子牙知道他轉移話題的用意，但聽了他對他外貌的評價，心裡終究是有些不滿的，因此帶著幾分不悅，駁道：“身為一位修士，隻要做到外貌端莊整潔即可，所謂的美醜不過破皮囊一具，沒有必要太過在意。”
隨即想到了什麼，他幽幽一歎，又向他解釋道：“我之所以不改變外貌，是因為我習慣了。當初我拜入玉虛宮，本想著得窺仙途，求一個長生不老，可幾十年的修行生涯讓我從一個青春正好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鶴皮白發的老人，不要說成為神仙了，修為低微到連最低級的，脫離凡人之壽那一個境界都沒能達到，最終被師尊給了一個與仙道無緣的判語，並安排我下山。”
他陷入了回憶當中，緩緩的講道：“當年，在我聽師尊的話，離開玉虛宮，下山享受凡間的富貴之餘，我依然不死心，繼續修行在玉虛宮得到的修行法決。哪怕我拜入玉虛宮之後，隻是被師尊收為記名弟子，但玉虛宮的在修行界的地位不凡，所以我拿到手的修行法決也非同一般，因此，最後終究還是被我修煉出了一門異於常人的本事。”
歎了一口長氣，他麵帶戚色，歎道：“可惜，這個本事除了讓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我體內生機的逐漸流逝之外，沒有其它用處。所以不同於其它老人，哪怕知道自身的生命力在逐漸減弱，但並不清楚自己的死期，而我是非常清楚的。”
語氣轉為悲憤和黯然，“因此在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死的情況下，那種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的心情，和隻能眼睜睜的等死的滋味，非常難熬。我不想再經曆一次了，所以我不想變化容貌，也和這個有關，我想讓它提醒我，提醒我修煉成仙的根本目的是長生不老，因此隻要能達到這一點，讓我做什麼，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聽出他後麵話裡的決然和堅定，孫悟空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使勁的眨巴了幾下，猶豫再三，還是問道：“老薑，那個，這個，這個疑問，其實我已經存在心裡很久了。其實之前就想問你，但不是沒得到機會，要不就是不好意思，畢竟你一直都說咱倆不是合作夥伴，所以交情沒到那，那我這個疑問就不免有些交淺言深了。
可我這個人吧，心裡一旦存在事，就坐立不安，因此我忍不住，所以這會兒也就不管那麼多了，我想問問：你一直說，你師尊元始天尊在知道了你的事之後，就算不見你，隻要給你句話或者寫封信，又或者派身邊的僮兒來見你，替他轉達他的意思，有諸如此類的行為，你在看到他對你的回複之後，才能和我合作，對吧？”
薑子牙聽到他話，並不覺得他說的這話有什麼需要質疑的地方，因此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是啊，我確實一直都這麼說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見他並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孫悟空趕忙幫他指了出來，“是這樣的，你看啊，這元始天尊作為你的師尊，知道你死後因為對成仙的執念而駐留陰間，不肯投胎轉世，生氣的概率應該不大；但他要是知道你和蚩尤混在了一起，以巫修在三界現在的處境，還有，巫修之所以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況，想來道門和玉虛宮都應該出力多多，那你這個行為往小了說，等於是背叛師門，往大了說，就是欺師滅祖，恐怕將你一巴掌拍死的心都有。”
他知道自己的話不好聽，因此不僅不入耳，而且還很傷人，所以邊說邊偷眼窺視著薑子牙的神情，準備要是他的神色有大變化就趕緊閉口不言了，結果發現他都這麼說了，他的神態不僅沒有變化，在很平靜之餘，甚至似乎有一些讚同之色，心中有些打鼓，不明白他的心理，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元始天尊能理解你對仙道的執著，可卻法接受你和蚩尤走在了一起，然後，他不肯接受你的‘迷途知返’，也不願意讓你‘棄暗投明’的話，隻是斥責你，這都是輕的；重則我剛才都說了，一巴掌將你拍得神魂俱滅，也都是大有可能。可你想要的回應，應該不是這個吧？”
薑子牙聽了他這話，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抬頭，眼神放空，透過軍帳看向位於昆侖山的玉虛宮那個方向，想到了記憶當中，端坐雲床，在他麵前一直非常嚴肅，不苟言笑的元始天尊這個師傅。
說起來，他在拜入玉虛宮修行的最初那幾十年見到這位掛名師傅的次數，不僅屈指可數，而且從來都沒有近身侍奉過，都是一直遠遠的在玉虛宮有客人拜訪，他作為迎客或在大典中，遠遠的看他一眼，直到被安排下山，主持封神一事，才和他單對單，有了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並且有了第一次交談。
遠遠不能他被他安排下山主持封神一事那段時日相比，可也正是那段時間的接觸，還有從封神一事當中，他看清楚了他的這位師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最愛麵皮，不喜歡讓人看笑話；重身份地位，對吃穿用度，甚至法寶什麼的，其實他並不是太在意，可他表現在外麵卻很講究，這是因為要配得上他高大上的身份，不能讓人小覷了；而且雖然他並不強製要求任何事都得爭個第一，但他依然不喜歡輸，特彆是他的門下可以輸給佛門、女媧或天庭的人，卻絕對不能輸給同是道門的其他修士。
他輕笑了一下，收回視線，帶著十二分的篤定道：“你不了解我師尊這個人，不管他心裡對我和蚩尤勾連在一起這件事觀感如何，但他在麵上，還是會接受我的‘幡然醒悟’的。”
孫悟空半信半疑的道：“你能確定嗎？要是他真的能原諒你的話，那音希已經去見過他了，而且她也把你的事都講給他聽了，可他怎麼還沒有行動？”
薑子牙笑笑，非常中肯的點破元始天尊的心思，“你不明白，但凡他們這樣的大人物，都將臉麵看得很重，而且我師尊更是一個非常看重臉麵的人，他最後雖然會礙於顏麵，重新接納我，可他還是要糾結一番的，因為就算我和蚩尤的事，能瞞得一絲風不透，並圓過去，可當初他對我的仙途下的斷語，三界皆知，所以我如今重新步入修行一途，並且差不多都快要修成金仙了，也是打了他的臉，所以他還是要給自己一個心理調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