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握緊的手指陡然鬆開。
她抬眸,一道身影已經映入眼簾。
雨下的不大,細雨絲隨著風亂飄,珠簾雨幕仿佛成了水墨畫中的背景板。
會所門口的光線明亮,男人身型欣長挺拔,黑西褲熨帖的沒有一絲褶皺,踩著手工皮鞋緩步朝她走來。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本該嘈雜的環境莫名安靜下來,耳邊隻剩淅淅瀝瀝的雨聲,安靜到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倆。
顧衍走到她跟前,抬手將西裝外套披在她肩膀上,俯身湊到她耳邊,像是戀人間親昵的低喃:“冷不冷?”
緊繃的神經驀然放鬆,隨之來而的綿綿密密的疼,有一刹那,沈羨清晰地感覺到,心臟痙攣般地抽搐了下。
他來了,沒有食言。
隻是來的有點晚。
她是不是該欣慰,比之前有進步?
這是不是能說明,她對他來說,比以前更重要?
盛夏夜晚下點小雨,帶走白日的暑氣。
外麵是涼沁宜人的溫度,並不會冷。
但沈羨站著沒動,由著他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顧衍單手圈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沒什麼情緒的臉龐,眼底劃過一抹晦暗。
手掌輕輕地摸著她的長發,顧衍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深諳,英俊的臉上淡漠如水,沒有絲毫的溫度。
明明是淡然的眼神,可莫名的令人不寒而栗。
對上男人微眯的桃花眼,蔣媛媛畏懼得後退兩步。
不是說顧衍和沈羨沒有感情嗎?
不是說,顧衍不喜歡沈羨嗎?
顧衍不應該和林婉兒在一起嗎?
蔣媛媛既疑惑又害怕,生怕沈羨添油加醋地告狀,急著開口:“對不起顧太太,我不該嘴碎嚼舌根,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人恐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腦子會短暫的清醒——
蔣媛媛突然意識到,求顧衍沒用,要讓沈羨鬆口才行。
沈羨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搭理她的意思,蔣媛媛又急又慌,手足無措時,耳邊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男聲。
“蔣小姐的手表不錯,是我弟弟送你的?”
從顧衍來的那刻,林星逸的臉色瞬間慘白,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下去逃走,渾身散發著恐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此刻聽到顧衍提到自己,他嚇得連忙搖頭:“不是我!”
蔣媛媛不明所以,怎麼突然問起了她的手表?
她挺直腰背:“不是他,這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顧衍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道:“去查查蔣先生這些年貪的錢夠判幾年。”
周文恒稍頓:“是。”
蔣媛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周文恒淡淡地出聲解釋:“蔣小姐手上的表,抵得上你父親五年的薪水。”
蔣媛媛心裡咯噔一下,雙腿發軟就要跪下來,周文恒抬腿抵住她的膝蓋,聲音不鹹不淡:“要跪去彆的地方跪,你在這礙著我家夫人的眼。”
在場的人同情地看著蔣媛媛,就因為話多得罪沈羨,結果連自己的親爹都搭了進去。
但誰也沒敢開口說什麼。
顧衍根本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
他們看著矜貴的男人緩緩蹲下,低頭握著沈羨的腳踝,查看她腳後的傷口,動作溫柔,眼裡滿是心疼。
“高跟鞋把腳都磨破了,疼不疼?”
沈羨低頭看他,居高臨下的角度。
他眉頭始終皺著,特彆是看到她腳後紅腫的血泡,蹙得更緊了,光線和雨水的反射下,沈羨恍然生出一種錯覺。
她有種被他深愛的...錯覺。
即使隻是錯覺,但她的心臟仍是不可避免地蜷縮著。
內心無聲地嗤了下。
一邊傷她的心,一邊大庭廣眾之下護著她,扮演深情的男人呐。
顧衍起身,攔腰將她打橫抱起來,冷沉的黑眸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靳時嶼,低頭溫柔的親了親她的發,嗓音低沉:“抱歉,我來遲了。”
沈羨縮在他懷裡,一雙眸黑白分明,淡淡涼涼地看著他。
主角走了,看客逐漸散場。
風忽然大了點,雨絲飄在靳時嶼的臉上,隔著雨幕,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逐漸消失的黑色車影。
沈羨氣質清冷,眉眼間大多時候平靜淡然,情緒不外露。
但在顧衍來的那刻,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那股壓在心底的委屈一點點地往外泄,無聲地向顧衍訴說——她受了委屈。
像是小孩子和彆人吵架,在外始終保持刻意的高冷,直到父母來了,才敢放肆地嚎啕大哭。
靳時嶼自嘲地勾了勾唇,抬腿,走進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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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砸在車窗上,從玻璃窗緩緩下墜,彙成層層雨幕。
沈羨偏頭看向車外,隔著雨幕看著不斷倒退的街景。
車內靜謐無聲,顧衍開著車,餘光瞥了眼一聲不吭的女人,薄唇漸漸抿起,心裡莫名的煩躁。
低沉的嗓音打破車內的死寂:“說話。”
女人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顧衍眯起眼眸,提高音量:“沈羨,說話。”
沈羨收回視線,目視前方:“說什麼?”
說什麼?
他也不知道想聽她說什麼。
隻是看著她一聲不吭,心裡莫名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