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潮起潮落的聲音,襯的此刻的沉默更加安靜。
光線黯淡的近乎黑暗,這個姿勢很好掩飾彼此的神情。
海島的夜間比白日要冷,她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打濕,肌膚黏糊糊的又有點涼,貼在男人溫熱寬厚的後背上,溫差帶來的觸感有著無法忽略的存在感。
比起光汙染嚴重的城市,海島的夜空更美。
夕陽落下,星空璀璨,腳下是細白的軟沙,耳邊是不停的潮起潮落。
自己走來的時候沒覺得這條路長,可趴在男人後背時,沈羨才發現,從沙灘到海景彆墅的路真的很長啊。
男人沿著她來時的腳步,原路折回海景彆墅。
沈羨洗完澡後,在陽台上找到顧衍。
他手搭在欄杆上,神色隱沒於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青白的煙霧在他周身彌漫,落寞且孤寂。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顧衍轉過身,淡啞道:“洗好了?”
沈羨點頭:“嗯。”
“我去洗澡。”
“好。”
擦肩而過的瞬間,沈羨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很重。
她倚在陽台的門框上,看著無際的海麵,出神地想,他大概是從回來就開始抽煙,算起來有一個多小時。
顧衍的煙癮不重,隻有極少數煩躁的時候才會抽煙。
剛才抽悶煙,是因為她的那句話麼?
【顧衍,沒有如果,就算有,哪怕你真的愛上我,但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們彆再互相折磨,好不好?】
聽到他說那句話,沈羨不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直到此刻她才想起,她最初嫁給他,求的就是他的愛。
心臟蜷縮後緩緩舒展,沈羨看著廣闊的海麵。
海邊的夜景真是美啊,讓人生出無限遐想。
顧衍從浴室出來時,沈羨側身躺在床上。
把頭發吹乾後,他屈膝上了床,抬手將台燈按滅。
黑暗中,男人伸手將她的身體輕輕攬入懷中。
現在時間還早,應該沒到八點,更何況下午短暫的睡過午覺,此刻兩人都沒醞釀出睡意。
耳邊是潮起潮落的海浪聲,還有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但他們隻是躺著,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
長夜漫漫,但總歸是要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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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海島三日遊結束,生活恢複正常軌道。
兩人的相處有點詭異的氛圍,不再像之前爭吵不斷,反倒有種溫馨的錯覺,但這份寧靜的底色是什麼,隻有當事人清楚。
這段時間顧衍很忙,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家,眼底總是帶著不知深淺的疲倦。
沈羨有次沒忍住問他出什麼事了嗎。
他說沒事,不用她操心,沈羨便不再過問。
這幾年顧氏集團發展迅速,且關係網涉及各個領域,就算真的出事,憑著顧衍的能力和本事,也能很快解決。
雖然他不是個優秀戀人,但無可否認,他是名成功的商人、老板、總裁。
再說兩人馬上就要離婚,關心這麼多也沒必要。顧衍這段時間不再碰她,晚上睡覺前來索個晚安吻,自己很主動地抱著被子去次臥睡覺。
沈羨以為他是決定放手,所以提前適應沒有她的生活,一步步抽離,也沒有多問什麼,更沒有挽留。
雖然她明知道——每晚半夜他會爬回床上,在她醒來之前再悄悄離開。
一天清晨,沈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便是近在咫尺的俊臉,她愣了愣,發覺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她整個身體都窩在他的懷裡。
沈羨拿著手機看了眼——快八點了。
平常這個點,他應該在去公司的路上。
沈羨想起昨晚他親她的時候,他眼底很多紅血絲,下巴上的隱隱冒出胡渣,眉眼染著不深不淺的疲倦。
她本想伸手摸摸他的下巴,手指碰到他臉的前一瞬,不知道想到什麼,頓在空中遲遲未落下。
最後,沈羨硬生生把手收回去。
她剛要閉眼假寐,就見身側的男人突然驚醒。
顧衍下意識低眸看向窩在懷裡的女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沈羨的眼睛。
四目相對,無聲息的僵持半分鐘。
顧衍開口打破沉默,他嗓音有點啞:“昨晚工作太晚,忘了去次臥。”
沈羨哦了聲:“你去上班吧,我今天要回沈家一趟,中午沒法給你送飯。”
顧衍黑眸湛沉,靜靜地看著她,嗯了聲。
俯首在她眉心烙下個吻,他起身下床,語調低沉:“今天晚上我有應酬,會很晚回來。”
“嗯,少喝點酒。”
雖然沒對她的挽留抱有多大期待,但聽到她溫靜的嗓音,顧衍眼眸仍是微動了下。
他回頭看她,女人躺在床上準備睡回籠覺——這段時間,她中午給他送完飯會去沈氏,早上都是一個人待在蘭水公館。
顧衍薄唇微不可覺地勾出點笑意:“我儘量早點回來。”
她話裡有嫌他晚回來的意思嗎?
沈羨想了想,並沒有。
他又在自作多情。
沈羨轉過身背對著他,淡淡靜靜地道:“我要再睡一會兒,你等會出去把門關上。”
顧衍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最近有點嗜睡,不怕把腦子睡壞?”
沈羨:“……”
她一開始就不該搭理他。
她的腦子哪會這麼容易就壞掉?
伸手把被子往上拉蓋過腦袋,沈羨悶聲道:“我的腦子好的很,你快去上班彆打擾我睡回籠覺。”
顧衍低低笑出聲,輕手輕腳洗漱完,把門帶上。
臥室門關上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緩解大腦的刺痛,不再掩飾什麼,明亮的光線下,臉色看上去蒼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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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相處越來越和諧,仿佛他們倆還是恩愛夫妻,沒有所謂的約定,但更像是——在等待那個約定的節點。
洗漱的時候,沈羨在想,這段時間的溫馨,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還是真的就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呢?
不過沈羨沒時間細思這個問題,她今天要去拉投資談合作。
沈氏最近有個旅遊景區開發的項目,上遊需要找人投資,下遊需要聯係傳媒宣發公司宣傳。
隻是這個項目擱置太久,不再符合當下年輕人的旅遊偏好,但前期的投入太多,如果不做,隻能血本無虧,做成功還有翻盤的機會。
沈恩遠這段時間一直在談這個項目,但投資商最看重項目的回報率,對於這種風險大的項目,很少會有人冒險。
沈羨接手這個項目後,把項目裡不合當下流行趨勢的內容刪減,增添年輕人偏好的活動,忙碌幾天後,終於有公司願意拋橄欖枝。
願意投資的公司是陸氏集團,來和他簽合同的是陸氏集團現任的執行總裁陸時琛。
陸時琛是陸懷琛的弟弟,同父異母的弟弟——更準確的說,他是陸老先生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按照這樣的家庭關係,兄弟倆應該是為家產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但跟大眾預料的不同,陸時琛還沒回來,陸懷琛就提前表示要退位。
她很久之前問過顧衍原因,顧衍則是淡淡地解釋:“因為他蠢,就為了陪唐梔滿世界的瘋,連公司都能拱手讓人。”
在陸懷琛心裡,唐梔應該比那些身外之外都重要吧,所以他才會願意為她放棄,哪怕他骨子裡也有建功立業的抱負。
江山和美人,他選擇後者。
而顧衍,江山和美人他都要,如果不能兩全,他的江山就是他逼迫美人最好的工具,硬要強取豪奪,美人也得歸他。
沈羨和陸時琛約在咖啡館見麵。
她來的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咖啡館的時候,陸時琛還沒來。
沈羨坐在咖啡館看著文件,大概十分鐘後,門簾被人掀開,她抬眼望去,一道黑色身影映入眼簾。
與陸懷琛表麵斯文彬彬有禮不同,陸時琛整個人都透著冷淡禁欲的氣息,渾身上下都寫著疏離淡漠。
來商談隻是走個形式,陸時琛很爽快地把字簽完,將文件遞給她。
臨走前,沈羨還是問出口:“陸總,你同意給沈氏投資,是顧衍的意思麼?”
天降的投資正好砸在她頭上,除了有顧衍的手筆,她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陸時琛看了她一眼,嗓音淡漠平靜:“顧總不打算邀功,沈總完全可以當做不知道,何必問的清清楚楚,受利的那方是你和沈氏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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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確實沒有邀功的意思,沈羨也就揣著明白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