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這幾天也很累,抱著她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沉睡過去。
醒來後,他下意識看向懷裡的女人——她還沒醒。
顧衍湊得更近,低聲喚道:“七七?”
沒有回應。
他又重複叫她幾次,女人仍是沒有動靜,呼吸均勻,不是在裝睡。
臥室的窗簾被拉上,光線昏暗的接近黑暗,顧衍低眸看她。
她的頭發是又剪短了嗎?
之前明明快要長到肩膀,現在又回到及耳的位置。
看著比以前瘦不少,白皙的臉上沒有任何紅潤的血色。
她不再對他笑,也不再搭理他。
顧衍怔然地看著她的臉,頭腦思維仍是清醒理智的,但胸腔處卻像是被挖空般空蕩蕩的,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就這麼討厭他?
這麼不樂意和他待在一起?
讓自己睡過去,就不用和他交流溝通?
看著她安靜的睡顏,顧衍心底的暴戾感翻騰的厲害,胸腔裡那股難以抑製的情緒往外湧——空虛孤獨。
他寧願她像之前那樣,不高興就罵他甩他巴掌。
或者像昨天那樣,跟他吵架把罪責怪在他身上也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給他半點反應,像是個行屍走肉。
行屍走肉?
顧衍神經緊繃著,他怎麼會想到這個詞?
他俯下身,捏住她的鼻子,堵住她的唇。
呼吸被阻斷,沈羨迷迷糊糊地醒來,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他。
也算不上在看他,不知道是剛睡醒的緣故還是其他,她的眼神沒有聚焦,空洞茫然地睜著,視線落在近在咫尺的臉上。
顧衍心臟緊縮,聲音不自覺放緩:“七七,起床。”
剛睡醒,她的嗓子有些啞:“現在幾點?”
“四點多。”
“還沒到飯點,我再睡一會兒。”
說完她又要把被子拉著蒙上腦袋,顧衍提前阻止她的動作,聲音強硬起來:“不許睡,起床陪我做飯。”
“我不會做飯。”
“我知道,給我打下手就好。”
“我想睡覺。”
“要我抱你去廚房嗎?”
顧衍抬手掀開被子,彎腰就要把她抱起來。
手剛碰到她的腰,沈羨已經坐起來,隨意撥了撥短發,彎腰下床找鞋子。
顧衍伸出去的手,就這麼落了空。
他愣怔片刻,把手收回去,語氣溫和:“要穿哪身衣服,我替你拿。”
“都行。”
顧衍眸色暗了瞬,不過沒多說什麼,從她的行李箱裡翻出件米白色的毛衣和休閒褲遞給她。
她坐在床邊,腰背微弓,看著有些萎靡頹廢。
直到衣服遞到手邊,她才猛然回過神般,接過衣服慢吞吞開始脫睡衣換毛衣。
往常她雖然不是多矯情的人,但也不會大白天就明晃晃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脫光。
平時她要麼叫他轉過去,要麼自己拿著衣服去衣帽間換。
但現在就是——她不想多動,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換完衣服,她起身朝門外走,經過男人身邊的時候,手腕突然被強勁的力道握住,男人極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夾雜著被壓製的怒意:“沈羨,你給我點正常人的反應!”
沈羨無措地閉上眼,可能是睡太久的緣故,大腦運轉的有些遲鈍,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見她久久不說話,顧衍反而冷靜下來,他鬆開她的手腕,抬手輕輕撫摸她的短發,語氣溫和含著淡淡的笑意:“我昨天早上說的話,需要再複述一遍嗎?”
昨天早上?
是那句——他不高興,會遷怒旁人?
沈羨這才從呆滯的情緒緩過來:“對不起,我忘了我家公司的命運還掌握在你手裡,我不能這麼對你,不然他們會倒黴。”
“對不起?”
男人臉上的笑意僵住,黑眸沒有任何溫度,他慢慢咀嚼這三個字,自嘲地勾起唇角:“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沈羨呆呆地看著他:“那你想聽什麼,我愛你嗎?”
緊繃的神經徒然崩斷,五官輪廓逐漸僵硬。
她臉上並沒有嘲諷的意思,隻是無儘的平靜淡然。
夫妻三年,顧衍當然知道,她向來隻有對待很討厭的陌生人才會是這副神色——那種很想這輩子最好都彆再見麵,但迫於現實原因不得不再見的表情。
他突然意識到,她可能比他以為的還要討厭他。
顧衍低眸看著女人,喉間說不出的窒息,喉結滾動好幾次,才淡啞出聲:“你去把冰箱裡的青菜洗乾淨,我先去換衣服,等會出來切菜。”
沈羨點點頭:“好。”
說完她抬腿往外走,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儘頭,顧衍微微弓著身子,仿佛這樣能更好的緩解胸腔裡疼痛和窒息。
早晨有人過來送菜,蔬菜和肉類都有。
沈羨從冰箱裡隨手挑選幾種蔬菜,將毛衣的袖子挽上去。
打開水龍頭,水很涼,冰的手也很涼。
沈羨短暫地蹙了下眉,剛要下手洗菜,身後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男人突然伸出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
沈羨壓住想掙紮的衝動,後背緊貼著男人堅硬的胸膛。
顧衍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摩擦,等到她手不再冰涼後才溫聲道:“抱歉,我忘記水很涼,我來洗。”
他說要洗菜,也確實在洗菜,但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男人身穿灰色毛衣,懷裡的女人米白色毛衣,一深一淺,從遠處看上去意外的和諧。
沈羨被他抱得很不舒服,蹙著眉問:“能鬆開我嗎?”
顧衍沒堅持:“好。”
沈羨從他懷裡退去,準備回客廳或者臥室待著,男人低低的聲音在廚房裡響起:“給我拿個盤子。”
沈羨照做,拿個盤子遞給他後,男人又道:“去煮點飯。”
他不停地使喚她,但都是輕鬆的活兒,一會兒讓她打幾個雞蛋,一會兒又讓她把鹽和醬油遞給他——明明他伸手就能夠到。
沈羨隻能給他打下手。
空閒的間隙裡,她倚靠在琉璃台上,看著男人熟練的動作,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倆也會在廚房裡一起做飯。
也是這樣,她負責給他打下手。
顧衍是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做飯對他來說是種情趣,但他大部分時間很忙,不經常親自下廚。
在吵架後,他親手做飯,代表著主動求和。
這是那三年裡,他們倆心照不宣的信號。
沈羨收回視線,沒再繼續看他,也沒有走出廚房,隻是睜著雙眼看著某個方向。
顧衍關掉燃氣灶,回頭看她不知道多久,劍眉緊鎖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