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看到顧衍的第一反應：他今晚得折磨她。
見她的手還搭在靳時嶼手臂上,男人的眉眼沉了片刻，不過轉瞬即逝，他踩著台階走到她對麵：“怎麼不在禮堂待著？”
“裡麵有點悶，出來透透氣,”沈羨鬆開手朝他那邊走,顧衍順勢將她攬入懷中，聽到她問：“你不是說明天回來嗎？”
被他抱著,沈羨也沒掙紮。
“想你了,所以提前回來。”他低眸看著她,麵不改色地說著情話。
沈羨：“……”
雖然知道他想她是真的，但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他這麼麵不改色地說出來,沈羨還是莫名的羞恥。
她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淡淡地哦了聲。
顧衍看向立在對麵的男人，麵上是溫淡的微笑：“靳先生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帶七七回去。”
靳時嶼扯了扯唇：“沒事，”他看向沈羨，“我先去禮堂,身體不舒服叫顧總帶你去醫院看看。”
說完，他朝顧衍點了點頭，轉身走下台階。
顧衍蹙著眉，低聲問她：“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在他越蹙越緊的眉頭中,沈羨改變說辭，“就是肚子有點難受，可能是沒吃早飯的緣故。”
顧衍攬著她的腰，“我帶你去醫院。”
“你為什麼不批評我沒吃早飯？”
顧衍：“……”
他睨著她：“先去醫院，等檢查完身體,我再跟你算總賬。”
沈羨：“……”
她身體真的不太舒服，也就沒拒絕去醫院的提議，顧衍牽著她的手走□□育看台，紅色塑膠跑道上有成群結隊的學生，不由地勾起沈羨以前的回憶。
剛暗戀他的那段時間，沈羨多次產生退縮的念頭，堅持本身就是件困難的事，更何況對以前的她來說，從沒為任何東西堅持過。
每次想放棄的時候，她就會到操場跑步，運動分泌的多巴胺讓人興奮，能夠短暫地忘記煩悶苦澀——堅持下去吧，反正都堅持這麼久了。
“你中學的時候是什麼樣的？”顧衍突然問道。
沈羨腳步放慢，撩起被風吹亂的發絲，對上他漆黑的深眸，她深吸一口氣：“你真的想知道？”
“嗯。”
“暗戀你之前，我可是學校裡出名的差生，”沈羨儘量用敘述彆人經曆的語氣講述，“逃課，打架，倒數，叫家長，壞孩子該有的我一樣不差。”
顧衍知道她性子變了很多，但沒想到她以前還是不良少女。
“然後呢？”
“然後我看你這麼優秀，我又好死不死地喜歡你，而你顯然不會喜歡女混混，所以我就開始改啊。”
顧衍挑眉笑著看她：“就這麼喜歡我？”
看著他這副得意的表情，沈羨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不然，你覺得我一個年紀倒數的學渣，逆襲到考上斯坦福的工商管理，是因為什麼彆的原因？”
如果不是喜歡顧衍，她確實沒有努力的必要。
在大眾眼裡，她是出生就站在終點線的天之驕女，就算碌碌無為地過完這輩子，也比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好得多。已經過去這麼久，但真說起來還是有點難以啟齒，沈羨彆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
“當時覺得配不上你，你不可能愛上那麼差勁的我，我也不能接受你愛上那麼差勁的我，那樣我隻能以仰視崇拜的姿態麵對你，不對等的關係不會有好的結果。”
自尊心作祟也好，矯情彆扭也罷，沈羨沒法接受和他有太大的差距。
“既然你沒法走下你的神壇，那我就努力往上爬唄，”沈羨又深吸口氣，避開始終盯著她的眼神，繼續道：“其實想想當時還挺有毅力的，要是放到現在我估計是沒這個決心。”
她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講述，輕懶的嗓音隨風灌入男人耳中。
說完後，沈羨覺得放鬆許多，這才扭頭看他，毫不意外地撞進男人湛沉的眼神裡。
四目相對中，顧衍做出個她始料未及的動作——他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雖然今天是校慶，但禮堂不可能裝這麼多人，每個班級隻能派遣幾個代表參加，剩下的學生有不少都在操場。
兩人本就是矚目的存在，顧衍突然抱住她的動作，更是惹得不少學生議論。
沈羨要推開他，羞惱地道：“你乾嘛啊，這麼多人都在看，我們顯得多為老不尊！”
顧衍：“……”
他從後麵盯著她的側臉，“你該勇敢點，來找我告白的。”
“然後等著被你甩？”
顧衍眯了眯眸，眼神變的晦暗：“你難道覺得我會愛上你，隻是因為你和我般配，你跟我結婚陪我這麼久？”
沈羨眼眸動了下，強自鎮定的道：“你愛的隻是現在的我，如果是十年前的我，你肯定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你覺得我喜歡的是你現在的端莊優雅？”顧衍握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對視，“如果我早點認識你，我會更早愛上你。”
沈羨仰著臉看他，心底湧出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哥曾經說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注定的，有的人天生就沒緣分，她那個時候不信邪，覺得哪有沈司瀾說的那麼玄乎，隻要她去爭取，緣分也是可以爭取到的。
他卻告訴她，他們倆之間本來就有緣，哪怕她不去爭取，他們倆也能有今天。
見她愣怔，顧衍在她的額頭親一口，沈羨才如觸電般後退，像是提前預料到她的動作，顧衍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圈回懷裡。
“你早就認識我，但卻不讓我認識你，”顧衍摟著她往外麵走，看著她的眼神幽怨，“這對我不公平。”
沈羨：“……”
她在無人所知的那些年，躲在暗處偷偷暗戀他。
她選了個她認為最合適的出場方式，雖然結局目前看來還不錯，但沈羨不由地想——如果換種方式呢？
如果她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他，他們會談一場校園戀愛嗎？
如果更早，高中的時候她去跟他表白，那她會不會早戀？
又或者宴會的時候，她主動出現在他麵前，他會不會也對她一見鐘情？
不過，要是能重來，她還是會按現在的出場方式，她不後悔她的選擇，隻是想到其他的可能性，總歸要有點遺憾。
不想在這個話題多說，沈羨反問他：“那你呢？”
“我怎麼？”
“你的高中生活啊，”沈羨被他牽著手，眨了眨眼睛，“我都跟你說我小時候的事，公平起見，你不該告訴我嗎？”
“你想聽？”
話音落下，沈羨突然意識到，他小時候並不快樂。
她剛要找個話題岔開，男人已經低低緩緩地開口：“沒有你高中那麼豐富有趣，那時候要學的東西很多，爺爺給我安排很多任務，”頓了頓，他扯了扯唇，“事實上，不止高中，從小的生活都是那樣。”
算起來，顧衍的生活，大概有兩次轉折。
一次是雲傾月去世，生活中唯一的光消失。
一次是遇見沈羨後，另一束光照亮他暗淡的世界。
前一次，他太小太弱，就算再想留住媽媽，也無能為力。
而這次，他足夠強大，拚命也要抓住他生命裡唯一的光。
說實話，在遇見沈羨之前，他沒覺得那時候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他身邊不少人都是這麼過的，長期生活在沒有光的世界裡，早已習慣黑暗。
後來，她出現以後，他也不認為有很大差彆，隻覺得過的比以前舒服點——
人總是有情感需求的，他不抗拒沈羨給他的感情，同樣不吝嗇回饋給她。
那時候他想，畢竟是要生活一輩子的人，他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要是真的半點感情都沒有...難免會有點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