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事務全然交給陳嬤嬤後,福晉忐忑了兩日,之後發現陳嬤嬤對她依舊尊敬如初,偶爾有大事要處理,還會來問福晉的意見,福晉這才安心下來。
正院好不容易清閒兩日,方嬤嬤卻發現到不對勁。
近些日子,正院的奴才總會被前院的蘇公公叫出來,問幾句話後再好端端送回來。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更要緊的是,方嬤嬤還在正院附近看見過弘暉阿哥身邊的嬤嬤。
那可是皇貴妃的人,尋常隻會管弘暉阿哥的事情,怎麼也跑到正院來了?
莫非是弘暉阿哥擔心福晉的病情?方嬤嬤想不通,心底存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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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和四爺同時出手,想要查明福晉身邊的異樣,並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以前兩位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才會讓事情越發嚴重。
當福晉從烏拉那拉家帶來的家生子被蘇培盛請走,福晉才終於意識到,四爺在查她身邊的人。
“嬤嬤,四爺肯定知道了!”福晉這兩日一直在榻上休養,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氣色又消失殆儘,變得蒼白可怖。
方嬤嬤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心裡也在打鼓,生怕四爺真的查出什麼來。
主仆二人的擔心持續了近半個月,眼瞧著福晉一日一日消瘦下去,方嬤嬤見不得主子受這種折磨,主動跑到前院去,求四爺見福晉一麵。
四爺是在傍晚時分回到府裡的,聽到蘇培盛傳上來的消息,四爺神色怔了怔,然後道:“那就瞧一麵吧。”
當初查出真相時,四爺是極其憤怒的,但皇貴妃製止了他,說是福晉已然垂危,再如何追究也不能對她做什麼,其次這後院之事不能鬨大,一旦被有心人傳播出府,壞的也是四爺的名聲。
皇貴妃思前想後,也隻能是冷處理,不過對於烏拉那拉家的覺羅氏,皇貴妃想著她既然如此關心女兒,等福晉病逝後,就著人安排覺羅氏“傷心欲絕”,最後“思念成疾”吧。
四爺到正院時,天色已經半黑了,正院裡隻稀稀落落點了幾隻燭火。
福晉撐著病容,穿戴整齊,在廳堂裡站著,見到四爺後立即行禮。
整個院落的奴才都被打發出去,四爺隻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
往日福晉行此大禮,四爺定然是會立即叫起的,今日四爺隻是冷冷看著,待福晉背脊僵硬雙腿發軟不得已直起身子時,四爺才開口:“福晉,你不該讓人請爺過來的。”
四爺已經說服自己,給福晉最後的體麵,偏偏福晉要戳破此事。
“四爺,您或許已經知道了……”福晉說話都帶著喘,隻能歇一會再張口,“兩位格格還有二阿哥體弱之事,是我聽了額娘的話,一時糊塗,吩咐奴才給他們下了藥……”
四爺麵色陡然冷下去,抬手止住福晉的話:“福晉若是想為自己辯解,那大可不必再說了。爺隻想問一句,這麼多年來,額娘和爺都對你不薄,給足了你正妻的體麵,你為何要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醃臢事?!”
這個問題四爺早就想過,他將自己過往的行為翻來覆去地看,向來都是最講規矩的,從沒有做出寵妾滅妻之事,對弘暉也是百般看重。
他不明白,福晉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福晉張了張嘴,想說幾句話開脫,又說不出來,最後隻擠出一句:“還是我鬼迷心竅了吧。”
她低下頭,聲音縹緲:“哪怕是同胞兄弟,也會分個遠近親疏的,更何況是異母兄弟呢。比如您和十四爺,在德額娘眼裡,終究是十四爺更親近……”
福晉隻是一時想找個例子,卻沒想到這話哪裡能在四爺麵前說,簡直是在烈火上澆油!
四爺頓時微微眯起眼睛,淩厲雙眸中隻有深不見底的黑沉,看向福晉的視線中仿佛摻雜了三九寒冰。
“不曾想福晉將德額娘看得如此透徹,”四爺道,“既然福晉已經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就不必惺惺作態地做出一副悔恨的模樣。”
事情已經發生了,福晉也得到了報應,知曉福晉的心思後,四爺更是半句話不想多說。
“日後福晉莫要出正院了,爺會再撥一批奴才過來伺候你,至於福晉身邊的老人,自有她們應得的去處。”
四爺不能立即處置福晉,但正院一應為虎作倀的奴才卻逃不了刑罰。
死因都是現成的——福晉病重,奴才照顧不力,便是最嚴重的罪名。
四爺說完這句話,轉身便離開,沒留給福晉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正院空蕩蕩的,下人們都被攆了出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從窗戶下草叢裡鑽出一個七歲孩子,他衣裳淩亂沾著草葉,稚嫩的臉龐上早已留下兩行淚水。
弘暉抬袖重重抹了把臉,聽到院落裡重新起了聲音,立即飛快地從草叢裡跑出去,眨眼便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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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天氣越發寒涼,四福晉久纏病榻,病情越發惡化,最終於十月中旬不治而亡撒手人寰,隻留下一子弘暉。
貝勒府上下一片縞素,四爺特地上書,請求喪事一應從簡,以全福晉儉德恭讓之名。
皇貴妃隻能忍痛應允。
不過一月,烏拉那拉夫人愛女心切,突然病重,也跟著福晉去了。
此後的四貝勒府便少了一位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