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破鏡重圓(一)(1 / 2)

蓄意標記 司徒糯米 23159 字 2024-03-26

顧昂左手捏著離婚本,大步地朝著街道的儘頭走。

葉斐把傘給了他,傘柄上還留著那人手指的餘溫。

可是那雙修長的手,他再也牽不到了,有些遺憾。

雨越下越大,打得布料劈裡啪啦作響,水滴順著風飄到他臉上,把臉頰打得半濕。

顧昂伸手抹了一把,發現連眼睛裡也進了水。

天空在下雨,他的眼睛也在落雨。

可是他不敢回頭,隻能把後背打得筆直,裝作瀟灑的樣子。

因為他提了離婚,得看起來毫不在意,葉斐才不會起疑。

顧昂想,葉斐真的很溫柔。

毫無關係的兩個人,還能送出暴雨中最後一把傘。

剛才葉斐說,“小心點,彆感冒。”

稀鬆平常的語氣,好像他們還是一對。

顧昂接過傘的時候,葉斐又說,“好好照顧自己。”

“嗯,你也是。”他這樣回。

這是兩人最後的對話。

曾經熾熱的愛情,最終變成了生疏的寒暄。

他終於走到了街巷的儘頭,轉角過後,終於渾身失去力氣的靠上牆沿。

顧昂手指按在牆上,被雨水打濕的牆麵有些臟,但他毫不在意。

他深吸了幾口氣,才小心翼翼地從拐角露出一雙眼,想最後再看一眼葉斐。

可是,街巷那頭,隻有幾輛來來往往的車,空無一人。

終於還是走了,葉斐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等在原地。

這個認知讓顧昂內心絞痛。

是他提的分手,葉斐沒有過多糾結讓他如願以償,應該鬆一口氣的。

但現在,看到對方這麼輕鬆的放了手,又覺得難過。

顧昂覺得自己像個綠茶渣男,要走的是他,現在還期待人家還念念不忘。

既然離了婚,葉斐早晚會有自己全新的生活。

新的交際,新的消遣,甚至新的男朋友。

新的,男朋友。

顧昂不敢細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招手叫了個車回家。

他們倆的財產分割很簡單,婚房是葉斐買的,他也就沒要。

再者,呆在那個全是回憶的房間裡麵,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想死。

回了秦家的彆墅,他連衣服都懶得換,把自己扔在臥室的床上。

母親自殺,白斯寧死了,葉斐也不在,所有的人都離他而去。

生活像是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光明。

顧昂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辦,他沒想好,也懶得想。

那就當一個行屍走肉,得過且過。

他翻了個身,臉被枕頭旁邊的硬盒子撞了一下,有些疼。

摸出來一看,上麵是藍色燙金花體,是葉斐的煙盒。

之前偶爾過來留宿的時候,跟他做完,葉斐會在床上抽一根事後煙。

裡麵還剩下大半包,估計是哪次忘了拿走。

他第一次抽煙是葉斐教的,其實算不上教,是他強行要嘗是什麼味道。

然後那人抓著他,接了一個帶著煙草味的吻。

“哥,你嗆到我了。”他依偎在葉斐懷裡,不悅嘟囔。

葉斐隻是輕笑,“所以彆抽煙,當個乖小孩。”

顧昂捏著那個盒子,心裡又湧起一股酸澀。

他隨意從盒子裡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上,摸出床頭櫃裡的打火機點燃。

打火機也是葉斐的定製款,上麵刻了名字的縮寫。

光是看到那兩個字母,他就覺得難過。

淡藍色火苗飄了一下,煙被點燃,一股濃烈的煙嗆進喉嚨。

顧昂不太抽煙,不習慣地咳嗽了兩聲,指尖夾著煙發呆。

葉斐現在在做什麼呢?

是跟他一樣茫然無措的難過,還是已經乾脆利落的給過去畫上了句號?

他摸出通訊器,點開葉斐的對話框,頭像是一片漆黑,像是在抗拒整個世界。

打開個人動態,已經顯示對他不可見了。

白茫茫的一片空白,把兩人的關係拉回了最初的原點。

顧昂輕聲說,動作這麼快。

看來,真的是被他傷透了心。

所以一提離婚,那個人真的就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裡。

盯著那個空曠的頁麵,顧昂在這一刻,才真正感覺到蝕骨的孤獨。

他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卻依然感覺發冷。

原來失去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有心臟被挖空的感覺。

他以前覺得矯情,現在卻感覺無比真實。

再次見到葉斐,是在三天後秦樂荷的葬禮上。

秦樂荷滿身是血被抬上救護車的照片被傳了出來,自殺的消息終於是沒有蓋住,各種各樣的輿論鬨得滿城風雨。

大多數的猜測,都是偏向於離婚受了刺激。

原本風言風語就不少,這會兒更是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大多數人最後是一聲歎息,說一個女強人這麼脆弱,真沒必要。

可是誰又知道,就是這些一句一句的語言攻擊,才壓垮了人。

秦樂荷生前朋友不少,前來湊熱鬨的也多,烏泱泱來了好幾撥。

顧昂應付完前來吊唁的人群,已經是傍晚。

他累得渾身乏力,正靈魂出竅,靠在靈堂的門邊休息,就見到了人。

葉斐穿著黑色的長大衣,係著深藍色的領帶,頭發梳成他不熟悉的模樣,露出好看的眉眼,打扮得很是得體。

顧昂眨了眨眼,貪婪的看著朝思暮想的人,上下打量。

想從他的神情中抓到一絲和他同樣為分手而傷心的蛛絲馬跡,但這人表現得實在是□□無縫,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都快忘了,葉斐本身就是一個可以完美控製情緒的人。

就連離婚,他都非常冷靜的處理乾淨。

顧昂還在愣神,就看著葉斐手裡捏著一束白色的菊花,正在朝著他大步走過來。

他被釘在原地,靠在門板上的身子猛然繃直。

看著人慢慢走近,才艱難開口,“你怎麼過來了?”

葉斐揚了揚手上的花,“聽到阿姨去世的消息,基於禮儀,也應該來看看。”

他換回了伯母的稱呼,而不是媽。

顧昂心裡被刺了一下,葉斐雖然沒有這樣當麵叫過秦樂荷,但他們私下早就當成了一家人。

現在換了口吻,每一個細節都在提醒他們已經離婚的事實。

他嗓音乾澀,手足無措的攥緊了手心,“謝謝你來。”

知道掌心傳來痛感,才微微鬆了力道。

“嗯,我先過去看看阿姨。”

葉斐朝他微微點頭,真的隻是簡單寒暄,就大步朝著裡麵走過去。

顧昂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跟了上去。

他有一萬句話想問出口,現在卻隻是堵在喉嚨。

這幾天過得好嗎?

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是不是跟他一樣的難過,不斷想起兩人從前的回憶?

不敢問,不能問。

葉斐嚴謹的按著吊唁的流程,先是朝著遺像鞠躬,嘴唇動了動,默念了幾句,才把花放了上去。

他有條不紊的做完這些,才扭頭看到站在身後的顧昂。

瘦了,憔悴了,眼圈烏黑。

葉斐向前走了幾步,拉近兩人的距離。

他偏著頭靠過去,聞到衣服上沾染了一點很淡的煙味,敏銳的皺了皺眉,“你抽煙了?”

顧昂像是做壞事被抓了包,條件反射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嗯,這兩天狀態不太好,事情太多,有些煩躁。”

“煙哪兒來的?”

“家裡有一盒你之前落下的。”

這話說出來,像是故意撩撥,顧昂才覺得有些欠妥當。

他撇了撇唇,又解釋道:“那包抽完就不抽了。”

葉斐譏諷,嗓音越發的涼,“你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他沒有管你?”

顧昂猛然抬頭,撞進那雙冷漠的眼睛裡,突然讀懂了那些冷漠的情緒。

“他?我沒有彆人。”

原來,葉斐誤以為這才是離婚的緣由。

怪不得高傲如他,不問原因就點了頭。

顧昂很想說,這幾天他一個人處理一切,孤獨得都快要死掉了。

愛的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像從前一樣,向葉斐討一個安慰的擁抱。

葉斐垂了眼,喉嚨發乾,“彆騙我,沒有必要。”

這是他得知離婚以來,第一次說起自以為的原因。

顧昂搖頭,“不是,我真的沒有。”

他渾身脫力,朝著遺像那邊瞥了一眼,看到秦樂荷帶著微笑的照片。

那些殘忍的畫麵湧入腦海,顧昂後背像是被猛然刺了一下,神經發緊。

他們倆站在秦樂荷的遺像麵前說著話,就像是一個笑話。

這是讓她自殺的始作俑者,現在還在她麵前假裝雲淡風輕。

顧昂覺得腿有些發軟,他實在沒辦法再麵對葉斐。

他乾巴巴的開口:“謝謝你過來,人也看完了,你早點回去,天快黑了。”

“你連跟我多呆兩分鐘就覺得困難?”

葉斐終於摘掉那副斯文的麵具,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起來,“嗯?就這麼急著讓我走?”

“不是……”顧昂抹了一把臉,感覺氣有些喘不上來。

可能是心虛,不管是對於他媽,還是葉斐。

他閉了閉眼,掙紮了幾秒,還是妥協了一步,“那出去說,這裡太悶了。”

他實在沒辦法在秦樂荷麵前,再跟葉斐坦然交流。

“嗯。”

葉斐又變成了那個話少的男人,落了一個字,就轉身朝著靈堂外走。

他一如既往的強勢,不留餘地。

顧昂像是牽了線的木偶,愣愣的邁開步子跟著他走。

他很慌張,想逃離,但是又舍不得這難得的相處。

矛盾之中,兩人走到了外麵的走廊。

葉斐單手伸進兜裡,拿了一盒煙出來,彈了彈底部抽出一支咬住,利落點上。

“我也要。”顧昂伸手,五指張開。

葉斐皺了皺眉,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有管人的身份。

他猶豫了兩秒,遞了一支過去,“最後一根,以後彆抽了。”

“有本事你也戒掉。”顧昂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葉斐譏笑:“你以什麼身份管我?”

顧昂咬了咬牙,張嘴回懟:“那你又憑什麼約束我?”

這一來一往的,把天聊死了。

葉斐不再說話,隻是鬆鬆夾著煙看著遠方。

顧昂煩悶地吸了一口,覺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明明是他欠葉斐的,但是總忍不住跟他任性,是葉斐把他寵壞了。

他吐了一口煙,“對不起,是我越線了。”

“原因,我隻想知道原因。”葉斐執著的繞回了剛才的話題。

顧昂手抖了一下,煙灰散了一地。

他指尖掐進煙頭裡,眼前是那一片血色的紅,心臟突然急速的跳。

“我真的不想說,對不起,你就當我最後任性一次。”

這個沉重的包袱他一個人背就足夠了,不需要再扔給葉斐。

具體理由對於有良心的人來講,都是折磨。

葉斐夾著煙看他,胸口劇烈起伏,終於流露出一點失控的情緒。

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顧昂,我們在一起四五年,你就這麼打發我?”

“真的對不起,你走吧。”

顧昂彆過臉不看他,努力保持平靜,“以後,我會儘量避開你。軍區那邊,我會申請調職去邊關,你不會覺得煩的。”

“不過兩分鐘,你他媽跟我說了三遍對不起!你還能說點彆的嗎?”

葉斐提高了聲音,眼神刀一樣的飛過去,“顧昂,你倒是把規劃得很好,看來早就有了打算,是不是?”

“你就這樣想吧。”顧昂心累的閉了眼,感覺氣有些喘不上來,“我得回去了,事情還有很多。”

葉斐用指尖把煙掐滅,咬緊了後槽牙。

他恨不得把顧昂吊起來暴打一頓,嚴刑逼供出背後的真正緣由。

但顧昂鐵石心腸,咬死不說。

他下不了手,就毫無辦法。

葉斐冷著臉轉身,正準備離開,暴雨毫無預兆,突然傾盆而下。

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空曠的走廊上,把刷漆的欄杆打得濕透。

不一會兒,地上就積起了水坑。

顧昂看著雨簾,覺得現在趕人有些無情,“帶傘了嗎?”

“我的傘,被你拿走了。”葉斐淡淡地回。

“我晚上給你寄回去。”

顧昂掐了掐掌心,“這邊沒傘,暴雨走得快,應該一會兒就停。”

葉斐沒說話,隻是抬頭看著外麵的雨。

他也有尊嚴,不會揪著一個問題反複追問。

顧昂站在他旁邊,慢吞吞的把那根煙抽完,小心翼翼把煙頭攥緊。

這是葉斐給他的,要收起來。

雨越下越大,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靜默的站在走廊裡,沒有人再打破沉默。

顧昂想,是這場雨,給了他多幾分鐘跟葉斐待在一起的時間。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出在心裡盤旋了幾十遍的話,“你…..這幾天過得好嗎?”

“跟往常一樣。”

顧昂有些失落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我不會尋死覓活,你放心。”

葉斐自嘲道,“被人甩了,再那樣,顯得難看。”

理智清醒,這的確是葉斐的性格。

顧昂又說不出話了,他碰到了葉斐的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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