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骨頭連著筋, 流著相同的血, 您永遠是薑家的人……”
“那就把筋也打斷。”薑翎語氣平淡。
“啊這……”執事一臉呆滯, 一時間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你這孽女, 還不趕緊去藥王宗負荊請罪！”暴怒的聲音傳來。
薑翎轉頭, 認出來人, 是二伯薑浩雲。
“五小姐回來了，還把藥王宗的小公主毒打了一頓, 惹下了天大的禍事。”執事壓低聲音, 說到這裡，猛地打了個寒戰。
他至今記得那位藥王宗小公主的慘相, 頂著豬頭臉, 哇哇大哭, 試圖爬走, 然後被薑潼抓住腳踝, 拖回去, 繼續毒打。
薑家嫡支按照輩分序齒，同輩排行, 薑翎的姐姐正是五小姐薑潼。
“你們惹出來的亂子，自己想辦法解決，彆把薑家所有人都拖下水！我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遭了你這個喪門星轉世。還有薑潼, 一次來倆喪門星, 便是鐵打的門楣都頂不住……”薑浩雲橫眉豎目, 怒不可遏。
“藥王宗邀請您去做客, 讓我們來雪嶺找您，如果找不到，就要薑家上下所有人的命。已經找了數日，可算是找到了。”執事小聲向薑翎解釋。
“五小姐在哪裡？”薑翎反問。
“那孽女受了傷，下落不明，要是你能聯係上，趕緊叫她出來，一起去藥王宗請罪，彆拖累旁人，讓滿府上下跟你們一起死……”
薑翎聽到這裡，才止步，微微皺眉。
“她怎麼受的傷？”
“這……您慢慢看吧。”執事遞給薑翎一顆留影石。
＊＊＊
月下，二人與石橋上對視，俊男美女，十分般配。
少女穿著粉色紗衣，嬌俏可愛，從頭到腳，華美精致，微風拂過，衣袂飄飄，說是小仙女也會有人深信不疑。
另一人身形高大修長，二十出頭，一身黑色武服，頭發很短，英姿颯爽，五官立體，眉骨略高，眼眸深邃冷峻。若細看，眉目間與薑翎有幾分相似。五小姐薑潼，英挺俊美，比尋常男子還要出眾。
“雪兒，你為什麼要和龍傲天成婚？你可知道，我一直深深的仰慕著你，為什麼你的眼裡從來就看不到我？”
薑潼穿男裝時，冷峻霸道，聲音低沉誘人，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一毫女子的跡象。
神色憂鬱，深情款款，似乎想到對方即將嫁人，還有幾分壓抑的痛苦。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謝謝你願意出來見我一麵。”似喟歎，似歎息，無儘哀傷，深情如斯，誰擋得住呢？
至少藥王宗的小公主靈若雪就擋不住。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靈若雪微微仰頭，見自己的愛慕者如此傷心，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心疼之色。
轉而把頭扭到一邊，冷漠又絕情：
“我的心已經給了傲天哥哥，我這輩子隻會愛他一個人。”
“愛慕你的人那麼多，我隻不過是其中的無名小卒。你這樣愛他，他待你好不好，他是不是和你一樣，隻愛你一個？”
“這是自然。傲天哥哥心裡眼裡都隻有我。”
靈若雪揚起下巴，一臉驕傲，轉而又看向薑潼，因這深情，態度軟和下來：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以後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你有心事可以向我傾訴……”
薑潼專注地看著靈若雪，抓住她一隻手，眼神灼炙，仿佛燃起烈焰：
“的確有一件心事要說。這件事放在我心裡，叫我徹夜難眠，時刻痛苦。”
“什麼心事？你不要生氣呀，我可以幫忙的。”
暴怒邊緣的薑潼看起來既危險又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靈若雪不知為什麼，心中升起幾分甜蜜，一時間沒把手抽出來，臉都羞紅了。
“每次想起來就咬牙切齒，懊悔萬分，恨不得把罪魁禍首碎屍萬段……”
薑潼語氣轉冷，已然隻剩濃鬱的殺意，厲聲質問：
“你為什麼要派人暗害薑翎？”
靈若雪意識到不對，想傳信呼救，已然來不及。
“我不是……”
還未來得及說完，脖頸就被薑潼攥住，柔弱嬌軟的聲音戛然而止。
“還想狡辯？能吸引高階妖獸的藥粉普通地方可沒有，藥王宗存貨也不多。為了害我妹妹，拐彎抹角，廢了好一番功夫，花的元石不少吧？”
“你和誰接頭，派誰下手，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你是第一個，其他參與者，誰也逃不走！”
“讓你害人！”
薑潼掄起拳頭砸向靈若雪的臉，一拳接一拳，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
拳拳到肉，筋骨斷裂，鼻血飛濺，涕泗橫流。
靈若雪擅長煉藥，並不擅長於爭鬥。萬一被人控製，就和沙包沒有任何區彆。
她體質不凡，受了傷能立刻痊愈，薑潼一拳下去，不久後她就能恢複原貌。薑潼並未留手，絲毫不擔心靈若雪會被打壞。
“什麼三年之約，我沒有意見。”
“你敢害我妹妹，就要承受代價！”
“眼光和蒼蠅一樣，便以為世上所有人和你一樣，都是蒼蠅嗎？”
“……”
薑潼每打一拳都要罵一句。
畫麵慘絕人寰，慘不忍睹。
* * *
攻擊也是一種藝術，薑潼動作流暢優美，充滿力度，具有節奏感，打起人來，有種彆樣的美感，簡直賞心悅目。
即使薑翎對這個姐姐沒有什麼印象，看到留影石後，心中也升起幾分親切感。薑潼罵人彆具一格，想忍住笑容實在太難了。
就連謝凜眼中都浮現出微微笑意。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什麼雪和他們這些人不處於同一個世界，畫風完全不正常。
“這孽女把留影石複製萬份，傳遍整個南洲，把藥王宗得罪的死死的，打了就打了，還整這一出！”薑浩雲不管什麼時候看這留影石裡的畫麵，都覺得心跳加速血流上湧，寒氣直衝天靈蓋。
“藥王宗派人追殺，她膽大包天，殺了好幾個，自己也受了重傷，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被逮住了……”
“薑家在雲城還有幾分薄麵，放在整個南洲，就和一隻個頭稍大的螞蟻一樣，在藥王宗這種龐然大物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當初你要是不解除婚約，也不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如今薑家危在旦夕，薑浩雲對麻煩的根源怨懟不已，怒道：
“薑潼這是出氣嗎？不但害了自己，害了你，也把我們薑家所有的人都逼上了絕路！”
“當初退婚，家族也是讚成的，不用急著撇清關係。”薑翎神色淡淡，瞥他一眼。
不止是因為原主對龍傲天毫無感覺，薑家當初也嫌家中天之驕女與廢材龍傲天的婚約太丟人現眼，一力促成退婚。
“一出問題，就把所有事都怪在我們頭上。”
“這件事如果我能解決，以後與家族再無乾係。”薑翎不願再與薑浩雲爭論，浪費時間。
“不必擔心，區區藥王宗，為師可一劍斬之。”謝凜默默傳音。
“這誰？你養的小白臉？才煉靈巔峰修為，離龍傲天差遠了！”
薑浩雲看了眼跟在薑翎身後的白衣劍客，麵上浮出幾分鄙夷之色，冷笑道：
“我看你還是去求龍傲天吧，打扮漂亮一點，女人嘛，撒撒嬌，他說不定還會幫扶一把。”
“你們以前還有婚約，終究有這樣的情誼在，隻要你放下無用的身段，討好龍傲天，得了他歡心。有他開口，藥王宗興許會放棄追捕薑潼那孽女……”
薑翎轉頭，看向謝凜。
師尊可不是什麼小白臉，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修為，絕對不差。薑浩雲這麼沒眼色，他該不會生氣吧？
在出來之前，謝凜和薑翎說過，如果有人問起，隻說兩人是朋友關係，不到危難時刻，他不會出手。
“為師無事，區區犬吠，不必理會。”
謝凜默默傳音，垂眸，眼中閃過一絲冷色。
薑浩雲忽然背後一寒，打了個哆嗦，剛才某一瞬間，仿佛被某種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樣，不由環視一圈，一切如常。
“小白臉，看什麼看！”薑浩雲狠狠瞪回去，又嚴厲告誡薑翎：
“你可不能和這小白臉廝混，萬一讓龍傲天知道，薑家絕對討不了好。既然曾經訂了婚，你身上就被他蓋了戳。就算婚約解除，你也不能和野男人勾勾搭搭，女人水性楊花是沒有好下場的……”
“淦！薑浩雲你這個老菜幫子，呱呱唧唧說什麼屁話？”
雪林中，罵聲忽起，說不出的桀驁張揚。
薑浩雲瞬間臉都氣綠了。
孽女！那孽女又冒頭了！
“孽女，你還敢回來……”
“狗要是吃桶大糞，汪起來都比你叫得好聽！”薑潼毫無尊老之心，這長輩不像長輩，自然也不必尊敬。
薑翎嘴角微勾，這熟悉的聲音，這罵人的句式，是薑潼無疑了！
“阿翎，我回來了。”
前頭不遠處，樹上跳下一個人。
一身黑色武服，嘴裡叼了根野草，相當恣意。
臉與留影石裡一模一樣，精致到了雌雄莫辯的程度，因那身出眾的氣質，絲毫看不出任何女性特征。
“阿翎過來，姐姐抱。”
薑潼丟掉野草，張開雙臂。
薑翎快步走上前，輕輕抱了一下薑潼。頓覺薑潼胸膛比鋼板還要堅硬紮實。真是邦邦硬！
或許是因為受傷，薑潼臉色蒼白，更有一種頹然美態，恰好是薑翎最喜歡的類型。
“阿翎，以後跟著我，絕不會有人再欺負你。”薑潼聲音微啞，十分有磁性。
謝凜聞言，心中忽有些異樣。
既然已成師徒，就該帶在身邊。她會選誰？
她才來這個世界不久，與她相處最多的人是我，想必她一定會……
“好。”薑翎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姐姐太颯了！深得朕心！
薑潼展眉一笑，這笑也英氣逼人，抬手摸了摸薑翎的頭。
妹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雖然薑翎也不矮，站在接近一米九的薑潼麵前，還是短了一截。
謝凜心裡升起一絲陌生的酸意。她居然想都不想就答應了薑潼，她還沒有出師，就不想要為師了嗎？
“這是？”薑潼看了眼謝凜。長得不錯，好像在哪裡見過。
“朋友。”薑翎解釋道。
薑浩雲在一旁冷笑不已。
隻是朋友？薑潼便連名字也沒問，這一刻，她與薑翎在同一件事上達成共識。
“你的傷勢怎麼樣了？”薑翎一看見她，心中便升起親切感。
“過來。”薑潼招招手。
薑翎側耳過去，便聽到她低聲說：
“早好了，裝的，看有沒有不長眼的找上門來。”
薑潼還向皺眉的謝凜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朋友？怎麼離妹妹這麼近？兩人身上的衣料都一樣，怕是妹妹的追求者吧？
要不是妹妹看他時眼神清正，薑潼說不定要考較一二，看這個人耐不耐打。
“之前我在雪嶺找過，沒有找到，就去找靈若雪的麻煩。此後為了躲避追殺，一直留在雪嶺，今天才碰到你。”
薑潼離薑翎更近了一些，神色真摯，還有些愧意。若是她早些出門尋找妹妹，妹妹必然不會遇到這些糟心事。
謝凜還從來沒有抱過徒弟，心裡太酸了，暗暗想，她們是姐妹，親近些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