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2 / 2)

張嬰正納悶著,忽然聽到一聲粗獷的聲音呼喚。

他回首,隻見一張滿臉絡腮胡的糙漢極近地出現在他眼前,嚇得他後退半步。

“怎,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內史騰將軍毛茸茸的熊掌握住小手,上下快速揮了揮,對方道:“嬰小郎君。等我踏上征途,回來一定給你記一份大大的軍功。”

張嬰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彆太猖狂了!”

不遠處的辛勝將軍緩緩走來,似笑非笑地看向內史騰,“鹿死誰手猶未知。嬰小郎君,到時候我打下來的銀錢也分你一!”

張嬰:……

不是,內殿發生了啥?就過度到要打仗了?

“阿嬰……”

身後傳來扶蘇的聲音,張嬰渾身一顫,回頭,表情喪喪的。

扶蘇見狀一愣,他本以為會看見狡詐的小驕傲,或者邊搓著手邊麵帶討好的阿嬰,但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一個自我懷疑的小團子。

他啞然失笑,戳了一下張嬰的額頭:“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也會擔心什麼?”

“就……”

張嬰也不好說,他之前是三分假裝,四分試探,五分演戲才成天做出一副小兒驕縱的模樣。

可不知何時,他竟真的沉浸在恃寵而驕中忘了分寸,剛剛都敢對嬴政耍性子。

他看向扶蘇的雙眸帶著緊張,小手手擰成一團,“扶蘇阿兄,仲父,仲父是不是很生氣?”

“嗬嗬,嗯,生氣。”

張嬰聞言表情一垮,突然很想問係統有沒有時間倒流的任務,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對我置氣,氣我沒第一時間出來找你。”

張嬰聞言一愣,心頭一熱,但很快低頭,扯了扯衣角。

緊接著,張嬰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捧起了他的臉,恰好能與扶蘇含笑的目光對上。

“你這小子,有時候膽比天大,有時又不知執拗擔心些什麼。父皇,胸懷四海,每日不知要處理多少政見不同的奏章。即便動怒,也不會真正往心裡去。”

張嬰一臉狐疑:……

真的嗎?但扶蘇阿兄你知道你未來會因奏章被流放麼?

“不過下一回,你可彆把父皇的行為與商賈揣摩在一起。”

扶蘇忽然眨了眨眼,輕輕捏了一把張嬰的嬰兒肥,“清是巴人王族後裔,父皇嘉獎清,雖然也有欣賞清的一麵,但更重要的兩點是。

一,鼓勵大秦內的寡婦自立自救,二,以及進一步安撫巴人族,穩定巴地統治。與你以為的什麼銀錢無關,。”

張嬰眨了眨眼睛。

“過來。”

他還想問兩句,後麵忽然傳來低沉的嗓音,張嬰回首,恰好看見嬴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勢磅礴。

張嬰搓了搓手又掰著手指,沒有第一時間衝過去,而是乾巴巴地說:“仲父,阿嬰錯了,不應該胡亂揣摩……”

“穿好衣裳。”

嬴政凝眉看了兩眼,從趙文那接過張嬰嫌內殿熱脫下的外袍,給他慢慢係上。

之前扶蘇說一堆都沒能被安撫來的心,此時徹底安定。

張嬰眼珠子一轉,打蛇上棍地輕輕捏住嬴政的大拇指,見對方沒反抗,然後再將兩隻大拇指都握住,他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仲父,仲父你真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那你亂跑什麼?”

“不,不亂跑了。”

張嬰依偎在嬴政身側,手指拽的緊緊的,他真的太貪戀太沉迷這種無條件的寵愛的,恃寵而驕就恃寵而驕,不理智就不理智吧,“以後都聽仲父的!絕不亂說。”

“不必。”

嬴政垂下眉,空出來的手輕輕拍了拍張嬰,眼神看著遠方怔怔地出神,微歎了一聲,“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可以再任性一點。”

“仲父~~~”

“不喜歡的,麻煩的,讓扶蘇去處理。”

張嬰一愣,不知為何,他隱隱聽出了甩鍋的意思。

“啊?好咧。”他笑眯眯地回道。

扶蘇笑容一僵:?

……

……

張嬰喜滋滋地回到長安鄉。

哪怕一路遭遇的關卡更多了,他也沒有半點不耐煩,甚至還能樂嗬嗬地與同路的人嘮嗑兩句。

要是有社交圈,他多半會刷頻十多條:來自千古一帝的偏愛寵信!高興!

張嬰對紅薯越發乾勁滿滿,仲父對他這麼好,他也得為對方添磚加瓦。

嘿嘿,絕美的雙向奔赴!

這時,護送他回家的章邯忽然轉身,將張嬰給抱回了車內。

“怎麼了嗎?不是快到長安鄉了嗎?”

張嬰很不解地看著章邯,長安鄉外不好說,但是在長安鄉內,你可以不認識村長,鄉長,都不可能不認識張嬰。

他若在這裡遇到到危險,隻要大喊一聲,十戶會衝出來八戶抄家夥的壯漢,還有兩戶是衝出來提著洗衣棍的大娘。

在這裡有什麼值得緊張。

“不。就是臨近長安鄉才最好躲著……”

章邯先將車簾拉緊,然後他自己也戴上了麵罩,再重新出去駕駛馬車。

張嬰覺得有些奇怪,他偷偷拉開了一點縫隙,便看見不遠處的裡巷門口圍著許多黔首。

一員小吏站在人群中心,大聲誦讀文書。

他仔細一聽,那人說的居然是在拚命稱讚番薯高產,番薯多麼多麼的好,番薯能夠解決饑荒等問題,最後是有張嬰小福星做保障。

其他黔首則私下嘖嘖議論。

“前麵說的我都不信,但如果番薯有小福星做保障的話,這可信度就高了。”

“這小吏聲稱,這一月可以找小福星要一些番薯苗耕種。良人,我也找小福星吧。”

“可是妻,家中隻有些薄田,若是種植了番薯便不能種植粟米,萬一番薯產量並沒有那麼高,我們如何?”

“良人。你還記得之前踏錐和豆餅,熊郎君作出來的事嗎?你還記得我堂姊後悔的模樣嗎?良人,我相信小福星。況且就算沒那麼高,家裡還有些餘糧,也餓不死。”

“嗨,原來是番薯。我知道。之前還納悶小福星另外開辟了幾十畝地荒地專門種這個!原來是一祥瑞啊!哈哈哈,回頭定要弄一些紅薯苗來,沾一沾福氣。”

……

張嬰聽得目瞪口呆。

咋回事?

番薯還沒出成績,陛下就開始幫他大力推廣了?

他摸了摸下巴,這中間是不是少了什麼步驟。

沒多久,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停下來。

張嬰被章邯裹在懷裡,做賊一樣地小跑回家。

然後他們兩剛剛推開大門,就看見前坪密密麻麻坐著三四十個鄰裡。他們幾乎同時轉過頭,在看到張嬰後,雙眼爆發出希冀的目光。

張嬰:……

經過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的聊天與承諾,前坪的來客終於差不多一一離開。

張嬰緩緩噓了口氣,便見外婆一邊猛灌水,一邊納悶地開口:“怎一個兩個都來搶著要番薯苗,番邦的能是什麼好東西,豈能比得過我大秦。阿嬰,你說說,這番薯好還是粟米好。”

“當然是粟米好,小麥好,番薯比不過比不過……”

張嬰說完見外婆展顏,嘿嘿一笑,沒想到外婆如此有愛國情懷。

他簡單說了一下在馬車上看到小吏宣揚番薯的場景,最後補充道,“不過,這番薯也是有益處的,就是產量大,它活得糙,真正的荒地,有點水就能活,饑荒時能吃飽人。”

“官家宣傳?荒地也能活?”

張女官沉默地愣了好一會,忽然猛地轉過身,雙手死死地掐住張嬰的胳膊,“所以不需要精心打理?也能畝產三千斤?”

“痛痛……”

張嬰剛一吃痛,張女官立刻內疚地鬆開手,但她在給張嬰揉胳膊時,眼睛也不忘直勾勾地盯著張嬰,顯然是很執著這個答案。

“精心打理產量會更高些。隨便種種不會那麼高,當然,番薯本來就比粟米、小麥等好打理,也不怎麼挑地是肯定的。”

張嬰揉了揉胳膊,納悶地看著張女官,“畝產三千斤這些,之前讓你們幫忙培育番薯苗時,不是說過了嗎?”

張女官愣愣地看著張嬰,呢喃道:“可我們那時都以為你被番邦人欺瞞了。隻說不過你,就陪你。”

張嬰:……

“砰!”

大門忽然被撞開,章邯立刻抽出佩劍,但看到衝進來的是熟悉的鄰裡大娘後又收回了武器。

“啊啊啊!張女官,你看到告示了嗎?!我的山神啊,居然是真的!小福星居然都說謙虛了,真的!”

“我們還擔心小福星被騙,我就說小福星怎麼可能會被騙!看看,看看……依舊是我們犯蠢!”

“阿姊阿妹們彆吵了,快!幫我找找,唉,想想我之前還嫌棄有幾塊番薯太小,不好看給扔了!啊啊啊,我的錯,必須找出來!這可是活人命的東西!我都想打死我自己。”

……

張嬰見最後那位大娘說完後,幾乎是除開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激動起來,全在這裡翻土倒石的找被丟棄的幾塊番薯。

張嬰目瞪口呆。

原來張女官她們之前那麼淡定的幫他培育番薯苗,不是因為舍不得粟米,不是因為不想種植陌生作物。純粹是在照顧他的情緒,在陪他玩?!

現在從官方告示得知是真的,一個個才徹底暴露出高產糧瘋魔本性。

過了一會,章邯忽然滿臉凝重地湊過來,蹲下道:“小福星,這還沒出成果,便有小吏宣讀是不是有點奇怪。”

“嘿嘿。”

張嬰笑容憨憨地回望章邯,無所謂,於他不過是一次推廣的好助攻,“對啦,有多少人想種植番薯苗?”

“哎。”

章邯一愣,回道,“西南區有四十戶登記,差不多占這邊裡巷一半。東區那邊有三十戶,還有北區十九戶……”

張嬰摸了摸下巴,衝章邯問道:“再過三四月,是不是差不多九月,這附近有什麼……對啦,是不是有一個扶蘇阿兄的生辰。對,沒錯。”

章邯一臉懵逼,完全不清楚情況。

但張嬰已經想起來,之前在齊·禦花園,鄭夫人還特意提了一嘴說要一起慶賀。

“來,你這樣……”

張嬰興奮地湊到章邯耳畔,低聲嘀咕著。

章邯聽了一會,頓時露出苦瓜臉。

原來寧郎官說的都是真的!

聽完後,他幾乎雙腿軟在地上,撐著旁邊的樹乾,戰戰兢兢地瞅著張嬰:“那個,嬰郎君,這,這……番薯真能有那麼高產量嗎?我家五六口人,都還想活,您這……”

“放心吧。陛下金口玉言,不怕。”

章邯一頓,顫聲道:“嬰小郎君你彆哄我,陛下豈會這般對扶蘇公子。”

“真的。”

張嬰一點都不心虛,有困難,都可丟給扶蘇阿兄,仲父親口說過這話,“哎,可惜仲父的生辰在正月。”

章邯瞬間衝過去捂住張嬰的嘴:“我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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