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自此之後,陛下習武自信高漲,半年不到,便打服所有同齡人,成為學室中說一不二的存在。

也是通過這段記憶,趙文越發肯定陛下定然看重張嬰,也決定要鬥膽進言。

他拱手道:“陛下,瀑布對小郎君或是有些揠苗助長,奴將他帶回來可好?”

“不可,幾個月的巡遊路途可比練劍辛苦得多。若他此時受不住,趁早還能送他回鹹陽。等抵達泰山,他即便想單獨回鹹陽,我也不會允許。”

嬴政搖了搖頭,停頓了一會,才看向趙文,“你說這小子為何一定要跟著巡遊?”

“這,奴哪知道小郎君在想什麼。”趙文看了嬴政一眼,小聲補充,“但奴想著,或許隻是濡慕陛下。”

嬴政抿了抿唇,目光又落在瀑布前堅持揮劍的張嬰身上。

半晌,他輕聲道:“離抵達泰山還有十來日,他若堅持,就……隨他去吧。”

“陛下所言甚是。”

“你去帶太醫令過來候著,彆真傷筋動骨。”

“唯。”

……

……

兩個時辰後,張嬰隻覺得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幾乎是被趙文一路抱著回來。

趙文沒帶他回營地,而是與太醫令彙合,一行人帶到附近的溫泉,又是泡澡又是敷藥又是按摩,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太陽落山,他才換上齊整的裡衣準備回營地休息。

章邯候在外麵,背起張嬰回營地。

兩人走了一會,張嬰扯了扯章邯的辮子,低聲道:“今日營地怎如此安靜?”

平日這個時間段,正是眾多朝臣們出來散步消食的時候。

“回小郎君,附近的儒生們都來了。”章邯低聲道,“朝臣們與他們好似都在商議什麼。”

“哦?!都來了?”

張嬰眼前一亮,儒生在泰山封禪這事上,也算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難道他們過來是為了泰山封禪的事?“走走走!看看他們吵起來沒有。”

章邯身體一個踉蹌,哭笑不得道:“怎麼可能。”

張嬰嘿嘿一笑,道:“快帶我去。”

兩人快步來到中央最大的營地王帳,有趙文在前引路,章邯得幸也跟著一起進去。

遠遠看著,王帳之內燈火通明,人頭密集竄動。

趙文一帳門。

張嬰隻覺得一股嘈雜的音浪夾雜著羊羹湯的膻味撲麵而來,他扯住章邯的辮子,忽然不怎麼想進去。奈何嬴政一眼就瞄到他,親自起身走了過來。

皇帝一動,原本還稍顯嘈雜的王帳驟然安靜。

百來號人的視線都隨著嬴政的步伐而移動,慢慢聚焦在帳門前的張嬰身上。

章邯被盯得不自然地微微垂頭。

趴在他肩膀的張嬰倒是一臉淡定,還主動向嬴政笑眯眯地伸出手道:“仲父!之前為何不等阿嬰。”

嬴政沒有答,他將張嬰抱起,見對方因一點輕微碰觸而疼得臉都皺起來。

嬴政看向趙文:“太醫令何在?”

“回陛下,剛從太醫令那回來。”趙文畢恭畢敬地上前,“奴再給嬰小郎君揉揉,散淤。”

“不了不了!我好了!”

張嬰連連搖頭,被揉淤青可比現在痛苦多了。

嬴政抱著張嬰往原來的位置上走,並且示意其他人繼續奏對,張嬰探頭瞅著許多明顯是儒生弟子的人,他忍不住低聲問嬴,道:“仲父,是在商議封禪嗎?”

嬴政輕輕挑眉,搖了搖頭,道:“誰與你說的。”

張嬰聞言一愣,喊儒生過來不為封禪能為什麼?

緊接著,他看見李斯起身開口道:“此言差矣……六國餘孽又豈能知曉天事,代表天意,他們若真知,也不會墮為野人。謠言這等鼠輩伎倆,堵不如疏,他們喜歡造謠,我們正好能讓黔首看看隨意造謠會有何等恥辱的下場。”

馮去疾也跟著起來說:“陛下一直信重儒生,信任東郡諸縣,但老夫想著,既然六國餘孽的事發生在東郡縣,讓諸位親自參與破此謠言,日後也能安心入睡。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做。”

隨著其他幾位朝臣也依次起身開口,其他儒生紛紛點頭應好。

張嬰才聽明白,原來還是為了之前‘始皇帝死而地分’的事。

朝臣們讓這些儒生們編撰一首與這事爭鋒相對的詩謠,命他們廣泛傳唱,除此之外還有讓他們配合搜尋六國餘孽等的收尾事項。

張嬰聽了會打了個哈欠,沒有瓜看,他想回去睡覺了。

在他即將提議離開時,忽然有儒生起身,拱手道:“陛下,敢問陛下之後可是要去泰山封禪?”

張嬰渾身一個激靈,目光灼灼,來了來了瓜來了!

嬴政原本不打算搭理,但他的餘光恰好瞟到猛然精神抖擻的張嬰。

頓了頓,嬴政遙遙看向那儒生,微微頜首道:“對。”

那儒生臉上染上一絲潮紅,激動道:“陛下,昔日孔夫子也曾親自來到泰山,追尋封禪之禮。我們儒家對封禪之禮頗有些研究,不知陛下可願傾聽?”

“你說。”

儒生激動道:“泰山是距離上蒼最近之處,為了讓上蒼看到誠意,陛下最好徒步攀爬上泰山。”

“不,我已命人修了棧道。”

嬴政毫不猶豫的回答宛如一潑冷水,儒生的表情一僵頓時有些卡頓,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來。

他笑了笑,拱手道:“陛下若不想徒步也行。但乘坐的馬車車輪請務必用蒲草纏住,以免破壞泰山的花草灌木,惹得上蒼生氣。②”

“不必。”

儒生一哽:……

不說儒生,張嬰都察覺出嬴政那種淡到壓根無所謂的態度了。

這和記載瓜資料不一樣啊。

不是說嬴政會先虛心向儒生們請教如何去泰山封禪,儒生們說了一大堆為難人的提議,之後嬴政不樂意折騰全部否決,然後有儒生憋氣了,正好封禪的時候刮風下雨,有儒生跳出來陰陽怪氣指責嬴政得罪上蒼,再之後就是儒生被打臉……

但看看現在……

儒生的氣勢百分百被嬴政壓製,嬴政隻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對方就不自覺地垂眉,不敢說話。

什麼某位儒生對嬴政開嘲諷的記錄,真的不是在杜撰嗎?

張嬰正思索著,忽然被嬴政抱起來,對方道:“你又盯著儒生發甚呆?”

“沒,沒有。仲父!我隻是在想封禪禮儀不用參考他們的意見嗎?”

嬴政奇怪地看著張嬰,道:“你為何認為我參考他們的意見。”

“啊,這……”張嬰總不能說從書上看來的,乾巴巴道,“他們不是孔子門生麼,就儒生……”

嬴政平淡道:“鹹陽有博士七十人,招來的儒生多是這些人的同門佼佼者。來之前儒生們已經與墨家、法家、陰陽家吵過幾場,他們的說法與那些儒生大同小異,很是麻煩,我沒有采納。”

張嬰:……

對哦,完全將博士學館的儒生們給忘記了。

怪不得陛下剛剛回答得極為利落,原來是二次作答。

也是,像嬴政這樣掌控欲極強的人,既然早決定要進行泰山封禪,又豈會臨到泰山才召集儒生們討論儀式。

“你這小腦瓜子又開始發呆。”嬴政餘光瞥了張嬰一眼,“看來揮刀一千下綽綽有餘。”

“沒有!”張嬰拚命搖頭,然後開始裝痛裝睡。

嬴政輕笑一聲,送阿嬰回營帳休息,他則重新回王車批改簡牘。

……

十三日後。

天微微亮,張嬰瞬間睜開眼,爬起來先摸青銅劍。

在他穿戴整齊,又一次跳下馬車非常自覺地走向趙文時,卻被嬴政一把給拉住。

“仲父?”

“今日不必練劍。”

嬴政滿意地捏了捏張嬰的手臂,滿意地微微頜首,“你小子沒發現周圍有些不對勁嗎?”

“嗯?”張嬰左右看了看,不還是灌木叢林,等等,他看了一下腳上的地,猶豫了下道,“仲父,莫非我們踩在秦直道上?”

嬴政嘴角一抽,他瞥了趙文一眼。

趙文連忙解釋道:“嬰小郎君,我們現在在泰山的半山腰呢。”

“什麼?這就上來啦?”張嬰一呆,忽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期待了好久的泰山之旅啊。

可以說,支撐他死活要過來的巡遊動力,最主要的是壽命獎勵,但對泰山封禪的向往與好奇也有。

就這麼平靜的要結束了?

“嬰小郎君?”趙文疑惑地過來,“可是有何不妥?”

張嬰連連搖頭道:“也挺好!”

平靜也好,平平安安是福,況且親眼看嬴政封禪也是一件盛事了。

此時,嬴政已經重新走在最前方。

張嬰回過神後想追上去,地麵忽然隱隱傳來震動的感覺。

負責拉車的馬匹也開始躁動,有些不受控製。

張嬰心裡一個咯噔,喂喂,不是吧!才剛說平安是福啊!

恰在這時,前方的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聲,道:“山,前麵山塌了!跑,快往下跑啊!”

臥槽!

張嬰瞳孔地震!

在所有人都向下跑的時候,唯獨張嬰逆流而上,拚命掙紮地向著前方嬴政的方位衝過去。

獨樹一幟,特彆顯眼!

沒一會,從上方急忙衝過來章邯一把拉住張嬰,急切道:“小郎君往下跑吧,陛下命我保護你,他身邊有黑甲衛,你彆再過去!”

“不行!”

張嬰拚命搖頭,求生的意誌讓他幾乎拽著章邯向前跑,“我要找仲父,我要待在仲父身邊!”

有壽命值的因果律在,仲父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啊啊!

誰都不能攔著我活命!

眾人:!!!

這,這是何等將生命置之度外的忠義啊!

怪不得能得陛下這般寵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