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瞳孔微微一縮,道:“小郎君,認真的嗎?”
“對啊。”
“下地、做工,時刻都會弄臟。他們甚至可能會為了乾淨敷衍勞作。”
韓信兩隻眼睛都寫滿了“吃力不討好”的不讚同,繼續道,“若長期供應,是毫無用處的傷財……”
“反正我不認為浪費。”張嬰連連擺手,“不說彆的,你們乾乾淨淨的,我看著都會高興舒服許多。”
韓信陡然沉默。
張嬰也沒管他。
因為羊毛線等事,他巡遊回來後又是被嬴政獎賞,又是羊毛羊線的分紅,他拿到了很大一筆錢。所以他自信滿滿地繼續詢問商賈,挑選其他可以購買的用品。
可惜大秦市場太單薄了。
這種有錢花不出去的感覺還真的是惆悵。
【這大秦的市場,看來看去還不如看任務麵板。光團,獎勵已經發放了嗎?】
【宿主放心,在你抵達鹹陽的時候就發放了,主係統說一定會在日內送到。】
【那好。】
……
兩人買好東西,韓信帶著一摞摞馱著衣物、皂角物件的騾馬回歸。
張嬰讓韓信在這準備發放東西,他再去找一下烏兄。
張嬰剛離開,韓信的親阿母恰好尋了過來,她先是震驚這麼多的物件,等聽到他們要免費發放的時候,親阿母露出不讚同的目光。
“這,這全部免費送?”
韓母年紀並不大,但身體有些弱,還拄著拐杖,伸手顫巍地摸了摸滿車的物件,都是結實不錯的好料。
“是也。”
韓信點點頭,“阿母,這小郎君向來心善。”
“稱謂得尊重些!”
韓母拿起拐杖“啪啪啪”打在韓信屁股處,韓信也不敢躲,隻能抿嘴受著,目光死死地盯著韓母生怕阿母打他的時候不慎摔倒。
韓母氣喘籲籲地放下她道,“我當初就說過,小郎君心善,年紀又小,我們更得恪守本分,作為他的傭耕者,食君之祿要……”
“阿母,我知道啦。”韓信態度有些敷衍,“大秦不是講究各司其職麼,我傭耕者的能力不就是更好地……哎呦哎呦,阿母彆打了,小心傷著。我儘心,儘心……儘力。”
韓母這才鬆開拐杖,又摸了一把皂莢,看到下麵還有布匹,瞪了韓信一眼,道:“竟連布匹都送,小郎君人小不懂,你這麼大人還不幫忙盯著。這世道還不穩,人太好了可是會被欺負的。
等等,這帛紙上還記著些名字,難不成是連長安鄉的鄉鄰也送嗎?”
韓母餘光正好瞅見用來記錄名冊的帛紙,目光憂心忡忡,柱起拐杖拍拍韓信的身體,道:“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還是給小郎君提個建議,將這些作為認真勞作、乾活的獎勵,或許會更好些。”
“阿母,你不還說不得乾涉主家……”
“嗯?”
韓母拐杖下得更重,“我知道你練劍法,學兵書,是想封侯拜相,建功立業。但何時教出你這樣的白眼狼,當年若不是小郎君心善,你阿母我早死……”
“是是是!我知道……”
韓信點頭,但攢緊的拳頭並沒有鬆。
韓信答應之後,又被親阿母耳提麵命好一會,親阿母才離開。
而張嬰轉了一圈沒找到烏兄,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韓信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他托運來的物資也擺在那一點都沒動。
“怎麼了?”
韓信無奈地將母親的話複述了一遍。
張嬰聽完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主要是羊毛線羊毛布匹打開之後,他以為布匹在秦朝的價值會大跌,沒想到依舊是硬通貨,那確實不能白送,一個沒操作好,會升米恩鬥米仇。
“劉大娘說的獎勵方法不錯。”
張嬰信賴地看向韓信,“多勞多得,就按她的做。”
韓信一愣,忽然道:“我阿母不過一鄉野村婦,小郎君也聽……”
“英雄不問出處啊!你阿母說得這麼有道理,我為何不聽。”
張嬰抬起頭,一臉不爽地拍拍韓信的大腿,“要尊重阿母啊!沒有阿母,哪來的我們!”
韓信一愣,眼底微微泛亮。
遲疑片刻,他忽然道:“其實關於糧倉的事,是因為數月前,小郎君說過一句要讓糧倉越隱蔽越好,能防過流民軍隊最好。但烏郎君認為之前的糧倉達不到要求。
正好這附近田畝都屬於小郎君,也沒有耕種糧食,在與張女官說過一句後就改建。”
張嬰一愣,沒想到韓信會忽然回答他之前問的問題,道:“這樣啊,其實沒什麼必要。”
韓信見張嬰一臉不認可的表情,忍不住點頭道:“果然小郎君也不喜歡這種張揚的方式,其實我更推薦另外一套方案。”
他指著外麵的圍牆道:“首先,外麵的圍牆都拆掉。”
張嬰聞言眼睛一亮,笑道:“說得對!”
韓信道:“這些巡邏少年都取締。”
張嬰拍手道:“就這麼辦!”
韓信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容,道:“兵道者,詭異也!虛則實之,實則虛之①。我們也應當將此理論運用在保護糧倉上。比如,將正麵進入糧倉的路都封死,以懸崖峭壁為麵,環繞修建高聳的圍牆,通過雲梯吊籃上麵,或者走潛水之路,在我看來……”
“咳!咳!”
張嬰都想要喊救命了,我就是個糧倉,不是軍事要塞,嘴角抽搐道,“停!停!也,也不至於。”
韓信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忽然恍然大悟道:“小郎君,這兩樣在軍事要塞中運用得很多,進出糧倉並不會麻煩。”
張嬰嘴角一抽,就是不想和軍事要塞扯上關係啊。
“哈!老套至極!”
伴隨著“噠噠噠”馬蹄聲,熟悉的嗓音響起。
張嬰一愣,回首恰好看見身披白色鎧甲的烏少年郎快步衝來。
真是有一種眾人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④
烏郎君拉起了駿馬韁繩,馬前蹄狠狠地踩在韓信身前的土地上,濺起一層泥土,馬臉幾乎能貼到韓信臉上,但烏少年騎術高超就卡在了那幾毫米的距離。
韓信即便被馬蹄逼迫,恢複麵無表情,眼底甚至閃爍著一抹譏諷。
完全沒有被嚇到。
倒是站在一旁的張嬰被嚇了一跳。
項羽翻身下馬,瞥了一眼韓信,輕嗤一聲:“怎麼?不裝木頭了?”
“信不知烏郎君在說甚?”
“得了吧。”項羽冷笑一聲,“當旁人看不出你孤芳自賞。本以為你有真才實學,所以傲慢,沒想到就這……不值一提。”
韓信臉色冷下來,道:“總比搭建土堆,幾乎明目張膽地告訴旁人這裡有重要輜重來得好。”
“哈哈哈!那又如何!”項羽輕蔑地回懟,“有我在,這就是攻無不克的堡壘。”
“莫非你一輩子在小郎君這不成?”韓信冷笑。
“……我會……”項羽看了張嬰一眼,將提前帶阿嬰走給咽回去,然後冷漠地看著韓信,“與你何乾。”
……
張嬰:……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
這氛圍,怎麼感覺兩人越來越不對付。
張嬰若有所思時,忽然感覺身側有重重的呼氣聲,他抬頭,恰好與烏少年瞪如銅鈴大的眼睛對視上。
張嬰嚇得連退兩步,險些摔落在地時又被烏少年氣勢洶洶地地一把拎起來。
張嬰四肢熟練地耷拉著,露出了一個軟軟的微笑:“啊,烏兄!好久不見。”
項羽道:“我是烏兄嗎?”
張嬰一愣,對方眉毛高高挑起,顯然是心情變得更差勁。
他心下一緊,沉吟片刻,見對方臉色越來越黑,才不得不嘗試性地低聲道:“啊?難道烏兄改姓氏?……”
“鬼扯的改姓!是大兄,大兄記住了嗎?是大兄。”
烏少年對著張嬰側麵咆哮完,然後將他拎到正前方,牙癢癢地盯著張嬰,“為何將我一人留在鹹陽?我不比那些墨家子弟值得信任嗎?回來之後也是先找韓信這廝。現在連大兄的稱呼都忘了,怎麼?你看不上我?”
“我哪有啊?我車途勞累幾個月,澡也沒洗,衣也沒換,見到韓信第一句是問烏……大兄在哪裡,匆匆跑來就是為了與你見麵,我怎麼可能看不上最厲害的大兄!”
張嬰一聽質疑,狡辯的dna就動了,“大兄,你身為男子,男子漢大丈夫,行走在外總不如女子的心思細膩,難道你就能事事妥帖?”最後還不忘反pua一招。
果然,烏少年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了一抹遲疑。
停頓片刻後,他聲音緩和下來了一些,道:“但凡是我認可的兄弟,我是不會忘記的。”
張嬰先啪啪鼓掌,然後笑眯眯地攬住烏少年,點頭道:“所以我最崇拜大兄,大兄值得我一輩子學習,是我一輩子憧憬的偉岸壯士。”
項羽:“……”
努力扳平的唇角控製不住地隱隱翹起。
韓信瞥了項羽和張嬰一眼,默默地後退了半步。
“我不是故意不見你,是同學室的何,他帶著從沛縣來的老鄉求見。”
項羽像是在解釋之前失蹤的原因,他一把將張嬰撈起來,兩人翻身上馬。
“嗯?”張嬰一聽是蕭何求見,頓時有了興趣,“是出什麼問題了?”
項羽臉上滑過一抹古怪的笑意,道:“他的問題是你最擅長的,去就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