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以蕭何的智慧不至於弄出這麼離譜的事,原來是你家夥被彩虹屁吹迷糊了,坑我啊!
……
張嬰依舊委婉拒絕。
劉邦幾人卻並不是容易被說服的人,他們七嘴八舌的補充,還提了一些他們想的解決方法,用來請教。
什麼乾脆慫恿小兩口私奔去沛縣,生米煮成熟飯啊,直接將樊家小子打暈帶回沛縣,又或者直接給樊家小子灌藥送到秦樓鳳樓去。
張嬰一愣,秦樓鳳樓?這聽著有些微妙,感覺像不太正經的場子。
這時,劉邦聳了聳肩,一臉壞笑道:“可惜那小子比他叔父倔犟多了,半點不由我們。要不我們也不會這般強硬了。”
張嬰一怔,他瞥了一眼滿臉遺憾的彪形大漢,忽然道:“你們不會都已經實施過了吧?”
劉邦一愣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
張嬰稍微鬆了口氣,就聽見樊典的叔父大喇喇地開口道:“咋可能都實施啊!也就綁著丟去秦樓鳳樓了。”
張嬰:!!!
這都什麼不靠譜的長輩啊!!!
……
……
張嬰一行人抵達鹹陽最東區。
人還沒進巷子,他便被裡麵暗紅的裝潢,鶯鶯燕燕的嬌俏笑聲給弄得腳步一頓。
這時,劉邦熟稔地邁步上前,與幾位迎上來的老鴇說了兩句。
也不知劉邦說了什麼,幾位老鴇忽然嬌俏地笑彎了腰,其中一人給了劉邦一個香吻,另外一人則跺了跺腳,三步一回首地扭著腰身跑走了。隻剩下最後一位老鴇,還故作傷懷地說……
說什麼張嬰沒聽到,因為他的耳朵被烏兄及時捂住。
沒一會,劉邦滿臉得色地走過來,對樊噲一挑眉,道:“走,隨我上去吧。”
樊噲一臉佩服地豎起了大拇指,道:“又不用給錢?阿兄真乃大丈夫也,太厲害了。”
劉邦又露出一抹得色,但很快沉悶地搖了搖頭,道:“我這回倒是想給錢,唉,我們那猶子不中用啊!”
“什麼!”樊噲被嚇了一跳,“他,他難道,他不/舉?”
“瞎說甚呢!彆汙了猶子的名聲。”
劉邦一巴掌打在樊噲肩膀,張嘴粗俗的話才罵了半句,又給強行壓下來,“走,上去了。他還不如你第一次隨我去的樣子,真是浪費我渾身解數。”
說罷,他便向著留在原地的老鴇走去,一把攬住對方的腰,還被老鴇親昵地掐了一把臉頰。
樊噲嘿嘿笑了兩聲,還不忘招呼張嬰和項羽跟上。
張嬰:……
他心情有些沉重,隻怕今日要見到一個不純潔的樊典了。
張嬰剛剛上樓,便聽見耳畔響起“叔父!叔父!”的聲音。
一抬眼,瞧見劉邦和樊噲衝到了一張窗前,樊典正被五花大綁。
“啊!小福星,小福星救救我啊!”
樊典話還沒說完,就遭到樊噲一拳頭製裁,罵罵咧咧道:“到底是不是大丈夫,來這裡居然啥都沒發生,要不要我去找疾醫給你治一治?”
“叔父!”
樊典幾乎發出崩潰的聲音,“我,我明明是拜托你幫我獵大雁,不是這種獵豔啊!”
“獵個屁的雁?雁肉烤起來肉質普通,還麻煩。不如獵殺野雞子,澆點蘑菇在上,再用荷葉裹起來烤,嘶……”
樊噲的話題即將變成舌尖上的大秦。
樊典連忙地打斷對方,開口道:“叔父,我是為娶新婦,就是舒妹。盧家小姝。”
“荒唐!哎呀,我都努力想扯開話題,你小子怎還是這麼不識趣。”
絡腮胡臉色一變,連連搖頭,“盧家擺明了嫌棄你的門楣,不要你!”
“叔父不必憂心!”
樊典一愣,很快又笑了起來,“我已與盧家老丈達成協議,隻要我能獲得爵位,他們不會再阻我與舒妹的親事。”
樊噲更生氣了,道:“你不是老秦人,你隻能加入秦武卒,你是在找死!”
樊典還是堅持。
“你小子是不是傻!非要我點名了罵你!他不光嫌棄你家賤籍,還嫌棄你曾經六國流民的身份。”
樊噲說到這裡,怒氣也在飆升,“他不希望他未來的孫子,也得像你一樣,為了博出生,不得不更辛苦,不得不加入秦武卒。要不然,你以為你偷偷參軍,我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
這事說來也簡單,屠戶在秦朝地位本來就低,且秦朝人做什麼都是子承父業,固定死了。換句話說,今日入了市籍,你的後代想掙脫成良民,除去戰場廝殺外,沒有什麼其他改變命運的方式。
而六國流民的屠戶,想改變自身就更難了。
盧家這麼說,是希望逼退樊典,沒想到樊典一根筋,盧家為了不變仇家才特意提前聯絡。
樊典瞳孔地震,臉徹底灰暗下來道:“為,為何如此?”
張嬰瞅著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事就是這樣,站在不同的角度來看,盧家退親是錯,但他為女兒謀劃又稱不上錯;樊典很莽撞,但也是無可奈何。
誰都有道理,誰都有迫不得已,彼此間無法達成一個好結局。
劉邦這時勸了一聲:“小子。天下小姝多得是,我給你多介紹幾個。”
“我就要這個!”
樊典忽然揚起頭,滿臉倔強,“姊丈可以為了阿姊殺敵,讓阿姊不再為奴籍。我為何不可!我……”
他話還沒說,就被一熊掌糊臉。
“你姊丈什麼身份!老秦人,二十三,威武雄壯,是建功立業的好料子。你呢?滿身白肉,上去隻會被匈奴抓著當羊肉給煮了吃。”
樊噲直接拎起樊典的後脖頸,像晃雞崽一樣晃了晃,道:“什麼打仗的想法都趁早滾蛋!不需做。”
樊典還想繼續抗爭。
這時,劉邦忽然開口道:“其實解決賤籍,也不一定要用軍籍啊!我記得少府說過,若是能做出重大突破,比如做出能給田地增加畝產的農具,是可以獎勵銀錢,甚至是爵位的!”
說到這,劉邦看了幾眼張嬰,才重新看向樊典道:“小福星那厲害的工師工匠多。你不如拜師,不是尋常吏師廣收弟子那種,而是承諾養師父後半生的嫡係弟子。你就說明你的困境,祈求蹭一蹭師父的新農具等功勞,日後再還……”
“啊……可,可阿父教過不乘人於利,不迫人於險。②”樊典連連搖頭,聲音不大,但態度很堅決地反對道。
“我沒讓你落井下石的意思!哎,你那阿父,一個屠戶偏偏亂教些什麼……那是君子才搞得事,我們黔首需要過得這麼操/蛋嗎?黔首有黔首的活法。”劉邦一巴掌打在樊典頭上。
樊典還在據理力爭。
張嬰想了想,忽然道:“說到吏師,我聽說還有一個籍叫弟子籍。隻要史收了弟子,那麼弟子便可入籍,然後在學室裡學習。有了弟子籍了不得,不用服徭役、兵役,學成之後可成為小吏。”
樊噲猛地一拍大腿,目光灼灼地看著張嬰道:“我也聽過,若樊典能拜其一為師,一切迎刃而解。”
張嬰一頓:樊噲是能反應那麼快的人?
劉邦忽然在一旁唉聲歎息道:“若是能成當然極好。但史為世襲製,與卜祝等類似,父子疇官,代代相傳。若非史吏絕嗣,或其他特殊緣由,不會收弟子與自家兒子相爭。
這事,還是需要德高望重的鄉長之輩幫你說話。可惜我們在鹹陽沒門路,要不你隨我們回沛縣試試。”③
樊噲連連點頭道:“猶子要不你跟我們回沛縣,我們想辦法。要不猶子你啊,你去求一求長安鄉能做主,能想辦法的人。”
張嬰:……
等等,怎麼隱隱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樊典胖乎乎的臉上反倒出現成年人的釋然,道:“不。我不想麻煩彆人,我就靠我自己。”
眾人一愣。
張嬰餘光瞟見劉邦翻了個白眼,一拍腦門,一副很想撞牆的模樣。
樊噲氣得揚起了拳頭,道:“你這小子說甚!你一個在秦樓都做不好正事的,能怎麼靠自己。”
“叔父!秦樓是什麼正經事。難道在秦樓就非得做那事不成。”
樊典指著床靠著的牆壁,“我之前躺在這,聽到隔壁屋也沒有女子,分明是兩個男子在討論爭執什麼……”
樊噲臉色一黑,怒罵道:“格老子的,怎麼這麼不講規矩,找小館來這是要惡心死……”
“咳咳。”劉邦製止對方。
樊典沒聽懂,所以繼續道:“他們在討論育兒話題。好像是在爭執如何教養孫子。說得有點意思。”
說到這,樊典還活靈活現地模仿了一段。
阿父:我兒為何不聽我的。
大父:你現在也沒聽我的。
阿父:我幼時聽了。
大父:哦。對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阿父:……
大父:你對他溫和一點,他或許會聽話一些。
阿父:我從小被胖揍到大。這一點上,為何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大父:你何時這般愚蠢。自然是勝出了。勝出才不用再被胖揍。
阿父:……
不光樊典模仿完笑出聲,樊噲和劉邦哈哈大笑,就連張嬰也被這單口相聲一樣的對話給逗笑了。
這一笑,張嬰倒是重新開始考慮弟子籍的事。
本來感覺被劉邦用“拋磚引玉”“虛晃一槍”的方式設計而覺得不爽,不想幫忙,但看到無辜的樊典又覺得何必遷怒,到時候針對正主就好麼。
想清楚後,張嬰便開口承諾說願意幫忙。
劉邦和樊噲喜笑顏開,張嬰也是這時才發現,他們目前的笑容可比之前的都要真誠放得開多了。彆的不說,這份願意為樊典謀劃、奔波的慈心還是值得點讚。
張嬰笑眯眯地推開門。
恰好,他聽到隔壁也有放茶盞的聲音,以及腳步聲。
張嬰特意站著不動。他在想,能跑來秦樓討論家庭教育問題,也算是大秦一朵奇葩了,見識見識,回頭作為素材和仲父他們嘮嗑嘮嗑。
伴隨著“嘎吱”推門的聲音,張嬰期待的睜大了眼,忽然表情一僵。
從門內走出來的扶蘇和嬴政餘光一瞥,身體一僵。
三人大眼瞪小眼。
仿佛誰先動,誰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