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賤籍湧了過來,一片嘩然,滿臉都是不信任。
直到某位贅婿再三詢問是否為真,然後得到縣尉的回答,說鹹陽在三天前已經招募好第一批五千人成軍後,而且六國遺民身份一視同仁時,他們紛紛亢奮起來。
贅婿激動地一揮拳頭,道:“好!好!好!我要報名,我要去!”
往常對他有些輕視的嶽父神色複雜,但在那贅婿看過來時,嶽父還是點點頭,表示支持。
像是六國遺民身份的農戶、士子自持有身份,但籍貫有些尷尬的人也期待地上前,詢問縣尉自己能不能報名。
然而卻得到縣尉拒絕的答複,他們失落又不甘地搖頭離開。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屠戶、商賈等人,見過去瞧不上自己的農戶、士子們想報名卻沒辦法,精神越發抖擻起來,賤籍們奔走相告,摩拳擦掌想要參與進去。
一位布衣士子多看了幾眼,悄悄離開,然後一路走進裡巷最裡側的豪宅。
繁茂的呈傘狀的大樹下。
一位青衫男子正和一位白衫男子跪坐在棋盤前,認真對弈。他們身後各站著一位負責搖扇子的女仆,以及捧著竹簡的男子。
布衣士子來到白衫男子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白衫男子眉間門微蹙,抬頭看向對麵的青衫男子,嘲諷道:“良弟。你說暴君瘋了不成?耍什麼花招?居然啟用一些賤民。”
張良緩緩放下手中的白棋,沉吟片刻,道:“回姬公子。暴秦在數十年前還被蔑稱為蠻子,不講禮教。暴君向來不拘一格,他會啟用賤民倒也不算稀奇。
唯令我驚訝的是,居然還會啟用隸臣成軍。
如此看來,暴秦在百越,或者是九原這兩線的戰場上不順利,秦軍多半在某一場吃了個大敗仗。”
“哦!”姬成眼睛一亮,激動道,“此言當真!暴秦吃了大敗仗!”
張良微微頜首,若有所思道:“動用隸臣。隻有極端缺人才有可能!”
“好!好啊!好得很啊!”
姬成連棋都不下了,整個人“咻”地站起來,來回走了三圈,然後目光灼灼的看著張良道,“時不待我!是否已等到好時機!可以起事?!”
張良不動聲色道:“回姬公子,若是九原戰敗,我們可以起事。但若是百越大敗,不妨再等等。”
“為何?”姬成不解道。
張良懶得解釋太多,隻簡單道:“匈奴若勝,暴秦的北方郡縣都會被鐵騎橫掃,民怨沸騰,是能利用的好時機。但百越兵不強,他們最多能占著森林峭壁等位置獲勝幾次,出不了百越之地,對大秦郡縣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所以對我們並沒有太多意義。”
姬成連連點頭,餘光恰好看見鄭孟使了個眼色。
他才連忙對張良行拱手禮,道:“姬成在此拜謝良弟謀劃。”
張良嘴角隱隱有些抽搐,對方“禮賢下士”想要他認主公的頻率也太多了些吧。
張良敷衍地轉移話題,道:“暴秦有此變動,隻怕很快會開啟第三次巡遊,現如今等秦皇宮內線人的消息,怕是有些趕不及。在下僅見,應當儘快兵分兩路。
一路南下去百越,看能不能聯絡上南越部落的首領。另一路則儘快北上,與匈奴貴族扯上關係,好策劃埋伏的地點。”
姬成不滿張良躲避話題的態度,他皺起眉,但看到鄭孟連連搖頭,姬成才勉強恢複平淡的神色。
他開口道:“良弟欲去何處?”
張良道:“暴君多半會南下,我選百越。”
姬公子回想起張良之前的話,道:“所以良弟不認為這是一次起事的好時機?”
“嗯。”
“良弟,我南下吧。”
姬成一直對泰山封禪埋伏失敗的事耿耿於懷,他迫切地在同盟麵前儘快證明自己,也能更好地收服張良,他道,“百越之地曾隸屬於楚國。我在項家時也與南越幾位部落首領打過交道。”
張良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但見姬成堅持,他思索了一會道:“你若要去,最好是便帶著項小郎君一起……”
“不成!項羽不可與張嬰生疏。”姬成連連搖頭,“得讓張嬰更崇拜,信任,更推崇項羽一些才行。”
張良眸光微動,似是無意間門道:“姬公子,即便張嬰的生母是楚、韓人又如何?大秦世家貴族,六國通婚頻繁,區區生母還能製衡得了他?”
姬成笑了笑,他沒有開口,但卻用手指沾了點水,輕輕地在桌上寫了一個“父”字。
張良瞳孔一縮,整個人差點驚得跳起來,道:“此言當真?”
父、母皆是韓國子,卻又被秦國誤認為是親子?狸貓換太子?這,這怎麼可能?
姬成高深莫測地笑了一聲,顯然很滿意張良吃驚的眼神。
但他並沒有解釋,反而又提到了項羽,開口道:“項家小郎君也成長不少,良弟你看,他最近送來信件中問的問題越來越深,最近還問舊楚糧食、物件等的優勢。”
張良微微垂眉,道:“隻是,項小郎君連兵書都不樂意念,如今卻……”
“他想當神童的大兄,為了自尊和臉麵,他自不會像過去那般頑劣。”姬成理解地解釋道,“不過你要在信中說某些內容可不能炫耀給張嬰知曉。
張嬰那小子確實聰慧異常,幸好他喜愛墨家,我們也必須引導他繼續在墨家方麵深造,像是民生信息,不可讓他探究太多。”
……
……
張良、姬成念叨著的兩位少年郎。
此時兩人正坐在墨家工坊前的案幾上翻閱竹簡,然後一起發呆。
張嬰與嬴政暢談完,隻覺得世界都在掌握這種,即將要乾一番大事業。
然而當他回到長安鄉,腦子徹底冷靜下來,複盤之前與嬴政的對話,才發現細節細究起來很棘手。
比如說商品。
管仲針對魯國時,采用“魯縞”,針對楚國時用“鹿”,那麼大秦針對百越要用什麼商品?
什麼樣的商品,才能儘快誘導百越的民眾陷入貿易戰,依賴大秦的糧食?
除此之外,還有秦朝時期百越的民生是怎樣的,臨近百越的舊楚之地的民生市場又是如何?
這些情況都得綜合考慮。
張嬰:【係統,你和主係統提一提,部分任務能不能更換一下任務獎勵。比如釀酒技術、造紙術或者亞麻棉花種子等等……】
光球震驚:【宿主?這麼多?不能具體點嗎?】
張嬰歎息:【沒辦法具體。彆說百越,百越附近都沒去過,情報不足就沒辦法定下來。但這不妨礙我們提前多做一些準備。】
光球:【行吧……宿主我幫你問問主係統。】
……
張嬰不光找係統求助,整個長安鄉的人,尤其是六國遺民都被他問了個遍。
當然,為了保密張嬰含糊了許多條件,強調是為了福源市的發展,在選擇新的開市地點。
讓那些人幫忙回顧幾年前與現在的區彆,各地市流通最好,出現最多的作物等。
其中,多次搬家的韓信,以及擁有幼時“筆友”的項羽,成為被扯著問的高頻區。
項羽抓耳撓腮,起身就想跑,道:“啊……放過大兄吧!我能知曉的都在這份信件裡!其他想不到一點都沒了!”
“不愧是大兄,連幼時友人也這麼靠譜。”
張嬰繼續鼓勵對方,扯著對方,試圖多榨乾一點,“大兄,還有你的真知灼見,也給阿弟見見嘛。”
項羽聽到這嘴角一抽,就差沒當場表演一個原地躺平。
但張嬰實在是太會吹彩虹屁。
項羽聽了一會忍不住低頭,再次與閃爍著的期待、崇拜等情感的雙眸對視上。
項羽:……
他又有些心軟了,想著一起建設福源市,也算是為六國的複國大業添磚加瓦,罷了,再想想還有誰可以寫信充當幼時舊友吧。
韓信見項羽第七次主動放棄逃跑,彆彆扭扭地坐回來,默默地收回視線。
……
張女官送來三碗涼茶,三人重新在案幾前奮筆疾書,張嬰將新收集的信息點全部謄抄在旁側的一處竹簡上。
這時,地麵出現三道人影,並緩緩靠近。
“阿嬰。”
張嬰聞聲抬頭。
發現斜前方站著三道身影,一道是身穿藏青色綢服的公子扶蘇。
另外兩道是渾身披著全套軟甲,身姿挺拔,手持長劍的人影。
較清瘦的那位率先摘下了頭盔,捋了下濕透的發梢,露出的竟是采桑笑盈盈的麵容。
張嬰驚訝道:“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