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征戰百越,父皇禦駕親征,梟首首惡,打下一片南海郡,阿嬰更是用“雞鴨”“港口”屢屢創下被世人稱讚的大功勞。
他為人子,為人父,夾在中間,卻沒有做出任何突出功績。
他不嫉妒,但絕不想落後太多。
……
內侍見扶蘇眼底露出一抹倦色,也不敢多勸什麼,隻擔憂地換了兩根蠟燭,撥亮堂後,便躬身離開。
他剛剛關上殿門,恰好看見淳於越博士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長公子可在?”淳於越道。
內侍拱了拱手,心疼扶蘇公子,便低聲道:“哎,長公子一宿未睡,淳於越博士若無緊要公事,不如稍微晚些再……”
“是要事!你速速進去看看,若長公子睡下了,我便離開,若無,那勞請通報一聲。”淳於越擺擺手,一副不想與內侍多交流的模樣。
內侍一哽,聽這話就知道不是緊要公事,他忍不住道:“長公子需要休息……”
“我知道,所以勞煩你進去看看,睡了我就走。”
內侍:……
你是個傻子嗎?!
在這種偏殿怎麼可能好好睡!我不想讓你進去是不想增加扶蘇公子的工作量啊!
淳於越見內侍沒有動靜,眉毛一豎,語氣有些不善道:“你攔在殿外門口做甚?莫不是你鬼鬼祟祟做了什麼不利長公子的事,不敢讓我進去?你且讓開,彆拿著個雞毛當箭令。”
內侍差點氣得仰倒,幾乎是哆嗦著說:“怎,怎可血口噴人。”
淳於越和內侍都是壓低嗓音說話,奈何兩人的影子在殿門口晃來晃去,引起了扶蘇的注意。
扶蘇捏了捏眉心,道:“進來。”
殿門被“嘎吱”推開,露出勉強擠出笑容的內侍,以及滿臉擔憂的淳於越。
扶蘇起身道:“先生請進。”
淳於越對內侍哼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大邁步走進來,似是想到什麼,淳於越迅速轉身,反手就將殿門合上,然後他重新快步走向扶蘇,語氣很急促道:“公子,這百越之事,值得警惕呀。”
扶蘇抬眉,他道:“何事值得大驚小怪?”
“長公子還不知曉?”淳於越疑惑了一下,緊接著壓低了嗓音,語氣帶著點憤怒,“虎符,定越劍!莫非有人欺下瞞上?”
“知曉。”扶蘇微微頜首,臉上露出一絲絲欣慰,“阿嬰不愧是鹹陽小神童,去百越之地,竟也能發揮如此大的作用。當得這般稱讚。”
淳於越:!!!
一時間,殿內陷入詭異的安靜,好一會後,淳於越才乾巴巴地開口道:“長,長公子,您,您真的,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扶蘇好笑地看著淳於越,道:“自然。”
淳於越嘴角拚命抽搐,他忍不住道:“長公子,陛下這般愛重嬰小郎君,您認為……合理嗎?”
扶蘇一愣,聲音冷淡下來道:“淳於博士慎言!父皇想如何行事,不容他人置於。”
“是是是。但……可,可是……”淳於越手心都快被撓出血印子了。
長公子啊!你是不是有點純良過頭了?
陛下對待嬰小郎君的方式擺明不正常,擺明是在鋪路啊!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十年二十年後,足夠嬰小郎君組建起一起龐大的勢力集團。到時候,誰登基可就說不準了啊。
淳於越深吸一口氣,拱手道:“長公子,某些話不是為人臣子該說的,但今日臣不得不說,陛下寵愛阿嬰幼子可以,但虎符、定越劍,乃象征權皇權,長公子不得不謹慎……”
扶蘇:?
他一開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甚至在想自己是張嬰生父的事是何時暴露的?
等聽到後麵,他懂了。
他甚至明白今日偏殿為何典客與張蒼兩人之間火光四射。
典客應該是為了三弟在出頭,故意扔出百越之地作為話頭,一方麵是為了試探他的態度,二是為了慫恿起他去試探阿嬰的虛實。
看來他們真的將張嬰誤會成了父皇的兒子,並將其視作可能成長為競爭對手的幼虎。
“淳於博士不用擔心。”
扶蘇忍住笑,緩緩搖頭,他見淳於越還想說什麼,隻低調地透露了一句,“嬰小郎君並非父皇的幼子。”
淳於越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扶蘇公子,敢問是誰與你說的?”
“父皇。”扶蘇道。
扶蘇本以為搬出來父皇,今日的對話就該塵埃落定了,沒想到淳於越卻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頓了頓,淳於越小心翼翼地提示道:“長公子,要不再查查?”
扶蘇一愣,轉而失笑道:“我相信父皇。”
淳於越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忍了忍,開口道:“但長公子不是說過,陛下在某些事情上也不一定是正確,不能固執己見……”長公子,拿出你在政策上懟陛下的叛逆勁啊!調查起來啊!
扶蘇好笑地看著淳於越“苦口婆心”,他忽然有點點明白,父皇明明早就知道張嬰的身份,卻沒有急著告訴他的原因。
扶蘇輕輕地打斷對方,帶著點惡趣味,笑了笑道:“你儒家也說,百善孝為先。父母之所愛亦愛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政事,我還能站在大秦的立場,說一說,但家事,我自當聽從父皇,不必多言。”
淳於越痛心疾首,道:“即便……危於性命?”
扶蘇笑了笑,點頭“嗯”了一聲。
淳於越:……
第一次想把《孝經》給吞了。
愚孝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