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1 / 2)

偏殿安靜了一會。

嬴政看向張嬰, 眼眸帶著鼓勵,道:“阿嬰,不論對錯,暢所欲言。”

張嬰抬頭看向嬴政, 道:“仲父, 隻能挑刺, 不能說優點嗎?”

這個提議乍一看。

核心差不多是給大秦軍爵一次轉業機會,同時強調入鹹陽的文臣必須擁有強健的體魄, 以及軍事素養。

拋開“選拔渠道狹小、拉幫結派”等問題, 對於一個知道“重文抑武”曆史,以及“外行指導內行”導致的戰場悲劇事件的人而言。

張嬰對這種建議並沒有太大的惡感。

“哈!”嬴政輕輕一笑,目光落在張嬰期待的眼神上,平淡道, “不行。”

張嬰聳了聳肩,好吧, 看來仲父就是要看看他杠精的功力了。

他想了想,道:“仲父。我不反感這個,但我有三個疑惑。

大秦並未給士卒發放軍餉, 也不提供衣物。但大秦士卒之所以願意浴血沙場, 是因為殺一人,就可以立功, 改變命運。

現在告訴他們, 軍中提供紙張, 讀書能夠離開秦軍,前往鹹陽當官。那麼是不是聰明的人會選擇讀書離開, 軍中卻多隻留些不會讀書的莽夫?我們大秦軍的將官戰鬥力會不會直線下降。”

嬴政微一挑眉。

姚賈立刻道:“你這是詭辯。”

張嬰雙手向下壓了壓, 道:“我知道!不要激動, 我也隻是提出一個可能性。但你不能否認這個可能性,畢竟人趨利而避害。越是聰明的人,越能抓住機會!姚郎官,你不也是這樣嗎?!”

姚賈一時哽住。

張嬰繼續道:“第二個疑問,這個製度和軍功爵製度,是單方麵依存的關係。

但這麼多朝臣聚在一起,應該不是隻想討論出一個軍功爵製度的附屬品吧。

今日的議題,多半是想借著普及紙張的能力,找到一個,當戰場不夠時,能取代軍功爵製,成為大秦黔首們平等晉升機製的議題吧。

這個軍爵舉薦製度,幾乎完全和軍功爵製度綁定在一起。百姓們還是得經曆戰場之後才能改變命運。這有什麼區彆呢?”

姚賈一頓,一時啞口無言。

嬴政目光掃了一遍朝臣們的表情,微微頜首,然後看向張嬰道:“很好,阿嬰繼續看下一份奏章。”

張嬰一頓,默默咽回剛剛想的第三個條杠精語錄。

他翻開第二份奏折,細細的看了一遍,忽然一笑。

嬴政的目光始終落在張嬰身上,見張嬰笑容燦爛,故意調侃了一句道:“怎麼?又是阿嬰欣賞的製度?”

其他朝臣們也看過去。

張嬰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是不是!這個製度沒有多吸引我。但仲父之前讓我挑剔軍功爵舉薦製,我還有些想法沒說完,本來以為會浪費。但現在一看到這個郡守舉薦製,嗯,換湯不換藥,之前想的內容可以直接用上。”

嬴政微微挑眉,饒有興趣的開口道:“哦?這兩個製度在你看來是換湯不換藥?”

張嬰點了點頭,為了保險,補充了一句道:“挑刺方麵是這樣。”

這時,司馬欣拱手道:“敢問嬰小郎君對郡守舉薦製有何高見?又為何說他與軍功爵製度的缺點如出一轍?”

奏章上的這個郡守舉薦製是這樣的。

大秦郡守每年可舉薦人才去鹹陽。

一方麵是舉薦廉吏能吏。這些人才來到鹹陽後,由丞相向他們提出幾個政治問題,丞相在看過他們的對策後,再決定是留任鹹陽,還是送回當地當官去。

另一方麵是嘉獎民間的孝子、名士,郡縣每年可舉薦大孝子、或有德望的人前往鹹陽,擅武的可以去皇宮做衛

尉、郎官等。

擅文的可以拿牌他們去博士學宮、四大學室學習,根據他們的才能,分回原籍貫地區工作。

這個製度怎麼看都和漢朝的鄉舉裡選製度差不多。

鄉舉裡選製度當然是有優勢的,否則也不會用那麼多年。

但要對它挑刺,對於杠精而言,真的是分分鐘的事情。

張嬰道:“高見談不上。隻是我有兩個困惑。

首先是舉薦廉吏能吏,還是那句老話,我們要的是一個能讓大秦黔首,也就是白身能參與的公平選拔的製度。

但能在大秦當廉吏能吏,他必然是從吏而師,家中要麼有秦吏,要麼是貴族,要麼走了狗屎運拜了師。

但這是不是和之前說的軍功爵舉薦製一樣,隻是選拔的範圍從軍爵變成了小吏,還是與廣大的秦黔首白身沒太大的關係。

你或許能說在紙張普及之後,尋常黔首也可以學習律法,也可以去競選當小吏。

那麼第二個困惑又來了,也是我在思考軍功爵舉薦製時有的念頭。

現在的郡守多是世家貴族後裔,他們舉薦人來鹹陽,我也不說全部,但絕大部分會舉薦自己的親友,或者自己的心腹。

最妙的是,這些人的選拔不需要通過中央,都是他們自治,自己選拔,這是不是會形成一個小朝廷。那些當地人是聽朝廷的還是聽郡守……”

張嬰還沒說完。

司馬欣忽然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聲音透著冤枉道:“陛下聖明!臣絕無二心!”

好些與司馬欣關係不錯的朝臣,或者說讚同郡守舉薦製的朝臣們也跟著“嘩啦”出場,再三向嬴政闡述自己為何會支持郡守舉薦製,就差沒“比乾挖心”好展示自己一顆紅心向著大秦。

張嬰:……

他人蚌珠了。

張嬰有些手足無措,忽然聽見上方的仲父猛一拍桌子。

他連忙偷瞄了一眼嬴政,對方的表情很嚴肅,張嬰心下狂跳,艾瑪,該不會是自己杠精了一把,惹得大秦朝堂要震蕩了吧!

正當張嬰思考如何化解這個麻煩時,嬴政的嗓音低沉的響起。

他道:“都起來!朕之前與阿嬰,也與你們承諾過,不論對錯,暢所欲言,何故作如此姿態?不信朕?”

眾臣紛紛拱手道:“臣不敢。”

“我看你們敢得很。”

嬴政目光銳利地掃過幾名朝臣,看得他們的背脊又彎了些,“關於阿嬰的這些疑惑,你們都去寫折子上,七日內上呈。”

朝臣們悄悄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眼裡看到一抹無奈。

但他們再次抬起頭,是紛紛拱手道:“唯。”

嬴政嚴肅的表情又溫和下來,語氣帶著點安撫,道:“你們都是與我相伴數載的老臣。

平日裡,你們總勸朕一定要保留群臣對策不一,群策群力的議政之風,說它彌足珍貴。

朕可有阻礙過你們發表異議?可有獨斷專行過?朕是不是都做到了!

眼下,郡縣舉薦晉升製,此製度乃國家穩定長久之策,牽涉甚廣,厲害深遠,得群策群議,廣納意見。既如此,阿嬰提出異議,你們應該如朕一般,坦然麵對,多思辦法才是。

怎麼輪到你們自己身上時,就不樂意聽異議,不樂意對意見進行改變?

怎麼?過去議政之風的說法,都是糊弄朕的不成?”

嬴政說完,朝臣們立刻腰幾乎彎到地上了,齊聲道:“臣不敢,臣對陛下之心日月可鑒,是臣等傲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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