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大概也聽見了,於是也陷入沉默。
一人一係統相對沉默,聽著電話那端林暖暖花式尖叫,快活飛天。
然後等了四十分鐘。
雪在秦政頭頂又新落了厚厚一層。
秦政抖抖白毛,艱澀問:“暖暖,你那邊……好了沒?”
男人的聲音已經將近十分鐘沒出現了,隻偶爾還能聽見林暖暖的啜泣聲和大喘氣。
林暖暖沒回答。
“暖暖?”
秦政扣斷重撥。
“暖暖????”
扣斷重撥。
“聽得見嗎,暖暖?????”
第四次接通,秦政第四次問。
在秦政準備再扣斷重撥的時候,手機那端終於回複了一個字——
“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叫法,熟悉的語調,顫抖得仿佛痛苦已經擊垮了她的意誌。
秦政一震:“暖,我在。”
“霆。”
“暖。”
“霆。”
“暖。”
……
“霆。”
秦政:“……暖,我來找你了。”
帶著哭音:“霆,你來找我了?”
秦政沉穩應答:“來帶你回家。”
“不不不……你這個惡魔,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還不明白我們、我們已經……”林暖暖痛心徹骨,明明隔著手機,卻像就在秦政眼前向他哭著嘶喊一樣,“我們已經回不去了,霆!我們經曆過的太多太多了,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一心愛你的天真女人了,而你也早已不是我記憶中那個……”
十分鐘。
秦政聽林暖暖單口訴情訴了十分鐘。
十分鐘後。
秦政重新醞釀起感情,繼續背誦那個同人大手子04給《豪門絕愛:我的孩子是你的》這本書寫的台詞:“暖暖,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在我離開你的世界前,我……還想給你一個禮物。暖暖,再給我最後一個機會。”
林暖暖愣了一下。
秦政抓緊添地點:“我在朗埃克廣場等你。”
“朗埃克廣場?”
“對。”
林暖暖那邊安靜了很久,久到秦政懷疑林暖暖是不是又去乾彆的了,比如剛才那件事。
但林暖暖還記得回來,回來時聲音鎮定了很多:“霆,我不想去朗埃克廣場。”
秦政茫然:“你的意思是換個地方?”
“對。”林暖暖話中似乎含了一絲綿綿不絕的憂愁和一往情深的決絕,“南街碼頭,你若有意,我在南街碼頭等你。”
秦政根本不知道林暖暖說的是哪,但隻要能完成任務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什麼時候?”
“你要等不及……”林暖暖羞澀起來,“等不及占有我,今夜也可以。”
秦政:“……那明天下午五點吧。”
晚上很危險。
不行。
正好多一天,他研究一下南街碼頭在哪。
第二天。
下午,秦政根據衛星地圖摸到了地圖上標著“南街碼頭”的地點。
南街碼頭似乎是一處被廢棄很久的碼頭,或說不怎麼繁榮,被海水浸漬得彎曲的木板,發白的、未經修飾的石灘,幾處破舊的油漆小屋東一間西一間。碼頭停靠的船沒幾艘,倒有許多麵孔膚種的青年中年無所事事地遊逛在碼頭附近。
一個衣著優渥的黃種人出現在碼頭上,顯得格格不入。
秦政本來還打算到附近找個地方吃中午飯——
但他逛出差不多三四公裡,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三點。
秦政看看表,歎了口氣,隻能找個了塊平坦石頭坐了下來。
這種鬼地方,廣告牌沒有,場景布置公司也來不了,秦政帶來的隻有鑽戒。
大概能卡著50%過吧。
不過林暖暖為什麼要選這種地方?
秦政閒得沒事,就坐在石頭上給王秘書發了個定位,說明了情況——
萬一他不幸罹難,慘遭林暖暖毒手,至少王秘書還能夠憑借他留下的線索報警,緝拿凶手歸案,再把司徒長霆的屍體扒出來入土為安。
發完定位,秦政問03:‘我完成這兩個任務就要走了嗎?’
“是的。”
秦政搓了搓手:‘我走以後,司徒長霆會回來嗎?’
“秦先生,請問您是否確定得知原人物信息?”
‘什麼意思?’秦政沒聽明白,‘關於司徒長霆嗎?你說吧。’
“在您到來前,原人物已判定死亡。”
秦政:‘……’
半天後。
秦政不可思議:‘死了???’
“是的。”
秦政不信:‘怎麼死的?’
03:“您無需關心。”
‘……’秦政悶了很久,狠狠道,‘要我是司徒長霆,今天掏子宮明天親女屍,要我我也死。’
話這麼說。
但秦政聽見他走後,司徒長霆會被判定死亡——
還是不安起來。
司徒長霆死了,會影響其餘人嗎?
比如王秘書,比如林暖暖,再比如……
林墨羽。
是會像bug被清除一樣徹底忘記司徒長霆這個人,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一個叫司徒長霆的人死了呢?
秦政不知道。
隻是秦政想起來,如果他,或者說司徒長霆死在異國他鄉,豈不是死前還沒有和朋友道彆?
秦政想到這,一時大慟不已,當即摸出手機,給王秘書發了條短信:
“Oliver,好好工作。”
想了想,秦政又補了一條:“把林墨羽手機號發給我。”
國內還在淩晨,但王秘書居然秒回。
秦政一時感慨,一邊複製了林墨羽的手機號,一邊又給王秘書發:“早點睡覺,小心禿頭。”
國內。
王秘書手指發顫地擦乾淨眼鏡,捧起手機,死死盯著那一行字。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王秘書套上衣服,淩晨三點半,出去跑圈了。
並路上加購了二十八瓶生發固發洗發水。
秦政捏著手機,呆呆地看著屏幕:
給林墨羽發什麼好呢?
不清楚,不知道,十分惶恐。
一想到林墨羽,秦政就控製不住自己回想起林墨羽按住他,一遍遍吻他的樣子,想起林墨羽眼中沉而晦澀,湧動到幾乎噴薄的欲/火。
太……
他媽可怕了。
秦政想著想著一抖,仿佛林墨羽還在推高他的腿,在耳廓、脖頸、臉頰、唇角落下吻來。
於是——
“祝你早日脫單。”
打上去又刪掉。
“早點找個男朋友。”
打上去又刪掉。
“我還是把你當兄弟。”
打上去又刪掉。
秦政踟躕不決,不知道發什麼合適。
要不——
“以後開心一點。”
就這句了。
秦政舒了口氣。
但還沒等秦政把短信發送出去,身後倏地響起林暖暖的聲音:“霆,你來了。”
秦政連忙慌裡慌張地關上手機,轉過頭,後知後覺地呆了幾秒,才醞釀出一副久彆重逢的驚喜:“暖暖???”
林暖暖竭力壓製住心中的痛,逞強地揚起一抹蒼白的笑。
你與我,又見麵了。
霆。
隻是我,不再是那個愛你愛到瘋魔的女人了。
我要有新的生活。
霆,你與我也該做一個了結了。
秦政看著林暖暖一瘸一拐地向他走過來,想起昨晚在朗埃克廣場聽了四十分鐘的現場live,太陽穴突突突地跳:“暖暖,你不用過來,我去……”
話沒說完。
秦政餘光看見五六個身高體壯的黑褐皮男人提著刀棍向他走過來。
操。
情況不對。
‘03,你覺得我能在死前求完婚嗎?’
“請您不要妄自菲薄。”
‘放屁!’
秦政開始後退,一邊退一邊問林暖暖:“暖暖,那群人乾嘛的?”
林暖暖不向他這邊走了,站在原地,小臉蒼白,眼中蒼涼,捂住心口無助地蹲下,一行清淚淌過臉頰:“霆,我們回不去了。”
刀棍在那幾個美洲混血男人手裡吊兒郎當地轉來轉去,似乎人也不急,慢騰騰地向秦政走過來。
秦政當即掉頭就跑。
但剛轉過身,卻看見後麵方向也堵了一群提著鐵棍、流裡流氣的男人。
但身後那群連動都沒動,一個個譏笑著看秦政。
他們隻是堵後而已。
一個人,前麵幾個綽綽有餘了。
秦政愣了一下。
也沒再動,任那幾個美洲混血離他越來越近。
然後從兜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個小盒,秦政挑開盒子:“暖暖,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的事,但我……”
“呼——”
一個男人提著鐵棍直接向秦政當頂夯過來。
雖然打不過林墨羽,但司徒長霆的身體素質還沒弱雞到街上隨便一個人吊打的地步。
秦政預計著向旁邊一閃,聲音因為動作不自主地發抖:“我、我對不起……我從前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我沒了你才發現,原來你……”
又一棍,秦政矮下身:“你是點燃我的火,照亮我的光……”
一刀隨之錯上,貼著秦政袖口擦過去,與鐵棍“鐺”地一下撞在一起。
秦政外衣破開一道口。
“我的生命……”秦政喘了口氣,“不能沒有你。”
可司徒長霆,秦政也沒那麼厲害。
於是下一秒。
另一棍直而凶狠地擊在秦政後脊。
秦政被打得大腦一下發懵。
像穿透衣服,擊透身體一樣痛,讓人頭腦驟地空了,一陣恍惚。
秦政踉蹌了一下,腳底開始發軟。
戒指掉在地上。
他似乎看見林暖暖神色動容隻是一步未動,似乎聽見那群不知國籍的男人哂笑起來,指著他像指著一堆令人發笑的垃圾。
03出聲了——
“請問您是否需要強製回溯,返回至危險之前?”
秦政的喉結慢吞吞地動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低不可聞回答:“不用。”
然後。
他又繼續——
“我不能沒有你,暖暖,嫁給我好嗎?”
戒指已經掉在了地上,秦政手中空空地向林暖暖求婚。
手中空空地、低著頭地求婚。
秦政不想抬頭看林暖暖。
因為他本人不是很耐痛,他怕在被打的時候,露出無力的軟弱,讓林暖暖誤以為他在乞求饒恕。
林暖暖一僵,淚水流下——
“霆,我們回不去了。”
又一棍。
那群男人看出秦政是個反應、回擊水平不怎麼樣的受害人,節奏便放慢了許多,夾雜進許多嬉笑。
秦政下意識用手去擋。
但那一棍落在秦政後肩,於是秦政又踉蹌了一下。
他想:
痛,還不能躺在地上,真難受。
03重複:“請問您是否需要強製回溯,返回至危險之前?”
“不用,快了……馬上可以結束了……”
秦政艱難地張了張嘴,把最後半句話像浸在血裡一樣吐出來:“暖暖……嫁給……”
我。
秦政痛,說了一半忍不住喘了口氣。
可喘了口氣——
下半句或許就沒機會說了。
刀光一閃。
秦政茫然地等待過那一秒鐘。
可下一秒。
刀沒有落下來——
秦政想他是痛到恍惚了,竟然幻想出來一個人擋在他前麵。
握住了那把刀。
秦政晃了一下,明明隻是背脊挨了兩下,卻渾身都在疼。
他歪了歪頭,手指發抖地向前伸出手。
然後秦政摸到了那個人的後背。
很硬的脊骨,從不向誰躬身的腰,和隻穿了一層薄襯衫卻在冬雪天、在秦政冰冷的掌心發燙的肌膚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