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離呆若木雞, 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秦政尷尬得臉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去推鳳傾月環在他腰上的手, 腳尖繼續去夠地麵,向一側掎重,要站起來——
可腿還沒伸直,鳳傾月竟忽地收緊手臂, 帶有強製、反抗不得的意味,將秦政撈回他懷中,於是秦政踉蹌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但還有一星半點的區彆。
之前秦政背對著鳳傾月,正對著門口。
現在秦政側對著鳳傾月, 側對著門口。
還在腿上。
秦政若向左看便是門口的右相白見容、帷帳前瞪大雙眼的鳳傾離, 若向右看——
算了,不向右看。
秦政倒吸一口氣, 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爺爺,彆彆彆彆彆,有話我們好好說……”
隻是秦政不知曉, 本世界飛簷走壁的武功能助人明目聰耳,他說話的聲音尋常人離得稍遠些便聽不見了,但有幾分功夫的離得再遠些,也聽得一清二楚。
白見容依舊在門前躬禮,不動聲色, 恍若未聞室內諸事。
秦政窘迫到除了捂臉再想不出彆的臨場應對辦法。
可一直捂臉又像個傻子。
秦政不敢向左看, 也不敢向右看, 捉緊鳳傾月彎在他腰側的手。
然後自閉了。
自從綁定了那個垃圾係統03, 去當這個傻逼言情男主角,秦政就沒有一天舒心過,或說就沒有一天裝逼裝得符合秦政預期。
他一直在丟臉。
03強製丟完小老弟丟,小老弟強製丟完03丟。
各位。
都是垃圾。
秦政驟地產生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憤怒,坐在小老弟腿上挺直了腰,但挺直了半晌後不很舒服,於是又破罐子破摔地倚進了今日剛升輩分榮登爺爺的鳳傾月胸前。
狠狠地拍了幾下鳳傾月手背,秦政咬牙切齒:“乾得漂亮!”
然後。
秦政猛地轉過頭,厲聲道:“你看什麼看?!讓你們出去聽不懂人話?!本王就喜歡女上男下第四愛,就喜歡比本王長得高的娘們兒,你們有意見?!”
“……”
魏寅莊沉默了半晌,將鎮北王下頦掰過來對著他,貼在他耳邊,像要將字語隨著嗓音的震顫一起融進鎮北王血液中似的:“是嗎?”
鎮北王一梗。
然後再開口就磕磕絆絆了:“沒、沒意見趕緊出去!”
“嗯。”
魏寅莊不輕不重地應,微側過臉,像情人間親昵的磨蹭,嘴角沿著鎮北王的下頜線輕緩地擦過去。從旁人角度看,像沿著下頜線細密的啜吻。
鳳傾離一下漲紅了臉,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急促地一下喘進好幾口氣,指出來的手指都在發抖:“你、你!相府怎麼會生出來你這個人儘可夫的賤蹄子!你就這麼缺漢子嗎,連長姊的夫君都要勾引!!”
鎮北王手指也在發抖。
耳朵紅得發燙。
魏寅莊捉住鎮北王發抖的手指攥在掌心,淡淡乜了鳳傾離一眼,嗤笑:“我缺鎮北王,與你何關。”
鎮北王一聽,虎軀一震,手指更抖了,耳朵更紅了。
魏寅莊用的本音。
鳳傾離愣了一下,旋即更怒不可遏:“好一個鳳家庶女三小姐!每天不在彆的事上花心思,倒在勾引男人上麵費了好大工夫!你以為男裝男音,旁人便認不出你是相府女兒,你是相府那個還沒嫁人的三小姐鳳傾月了嗎?!”
鳳傾離已經氣到忽視了鎮北王還在麵前,隻恨不能長出八條手臂上去撕碎鳳傾月。
鳳傾離叫得幾乎振響一層樓。
可魏寅莊置若罔聞。
像從來沒有人、沒有事、沒有聲響打攪過他一般,魏寅莊連眉尖都未動過一下,神色如常,如常地拉近他與鎮北王的距離。
拉近。
再拉近。
鎮北王呆呆地盯著他。
看見鎮北王呆呆的神態時,魏寅莊才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然後像羽毛一般不著力地吻上鎮北王嘴角,舌尖忍不住地、很輕地舔了他一下。
鳳傾離要氣到昏厥,“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沒找出話來。
鎮北王如夢初醒地瞪大眼時,魏寅莊才鬆下一點,拉遠一些,問:“你是他的妻子?”
像是得了提醒似的,鳳傾離終於想起話來,咬緊貝齒,死死盯在鳳傾月那個不知羞恥的賤蹄子臉上:“你還知道!本王妃告訴你,你就算使儘渾身解數,讓王爺把你這個破鞋娶進來,你也是填房的賤妾,本王妃才是王爺的正妻!以後你休想有一天好日子過!”
“嗯。”
不知何時,鳳傾月那賤人竟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說話不輕不重,臉色冷得像凍了冰,比從前更可恨更惡心更讓人想去撕掉她那層虛偽的假麵目!
鳳傾離兩隻盯在鳳傾月身上的眼像快要盯出血。
可鳳傾月也沒什麼反應。
隻在鳳傾離說完那番“本王妃才為鎮北王正妻”的話後,在不起不伏地回應過一個“嗯”字後,鳳傾月才慢吞吞地將視線吝嗇似的轉在鳳傾離身上。
鳳傾離確信,眼前的人必然是鳳傾月那個賤人。
鳳傾月那副惡毒的嘴臉,她上輩子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忘掉一星半點。
可。
鳳傾月看她時,鳳傾離終於恍然覺出一絲陌生。
像做過一場大夢,夢醒時,眼前沒有惡鬼哭嚎、業火騰燒的阿鼻地獄,隻在有一柄利劍,仿佛遠遠的鋒芒便能將人骨血刺透。
那柄劍,高高懸在天頂,在她仰頭都看不見的地方。
隻有這柄劍將劍鋒對向她時,她才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這柄劍的模樣。
那時是她骨血無存的時刻。
鳳傾離打了個寒戰,一時怔忪。
魏寅莊重新將下頦抵在鎮北王肩頭。
他清楚,他在嫉恨。
嫉恨鳳傾離與鎮北王間做過的一切。
他不想看見、不想聽見、不想知曉。
但總有人,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到他眼前重複,鳳傾離是鎮北王的妻子,你誰都不是,你誰都做不了。
他們可以做,你不能。
可——
如果他不能,其他人也不可以。
魏寅莊垂下眼瞼,抬起臉,懶懶地扣過鎮北王的後腦勺,侵占性地、短暫地吻住鎮北王,然後鬆開,重複道:“你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
鳳傾離一震,若平常早已破口大罵,但方才不知錯覺還是直覺的感受卻又讓她生生閉上了嘴。
魏寅莊舔了舔鎮北王嘴角的濕痕,詳儘數道:“隻有我可以親他,我可以抱他,我可以牽他的手,我可以打他,我可以上他……”
終於。
鎮北王聞此言,慢了數拍的虎軀一震。
魏寅莊說一條一項,鎮北王便震一次。
到“我可以上他”,鎮北王終於不堪其重,整張臉滾燙起來,狼狽又憤怒道:“右相大人,請您帶內人回王府,改日本王登門重謝!”
白見容怔然。
起身間神色又恢複如常,仿佛未聞一事。
然後禮道:“是。”
鳳傾離此次沒再掙紮,像失了魂似的,任走進屋的姑娘扶著她出了門。
然後。
閉門。
屋中隻剩兩人。
良久。
秦政生無可戀地轉了轉眼珠,嗚咽:“你剛才在說什麼啊?”
鳳傾月側過臉頰,倚在秦政肩頭,秦政看不見鳳傾月的神色,隻感到鳳傾月正握著他的手,力道有幾分重地捏著他的指骨。
鳳傾月開口,嗓音震顫在秦政肩頭,讓秦政肩頭無緣無故地發麻:“不可以嗎?”
秦政手指被鳳傾月捏得發紅,他向旁邊退了退,想從鳳傾月腿上下去。
可鳳傾月偏偏不讓秦政下去。
“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