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懵懵懂懂,沒聽明白:“什麼?”
杜明儀似乎歎了口氣:“喜歡一人,此人便再無人可替代。天底下,又怎麼會有不清楚自己心意的人?”
秦政忽然覺得有人在他心口戳了一下。
杜明儀平和地望向秦政:“閣下與這位姑娘並非心意相通的眷侶,何不放過彼此,不再以言語威嚇傷害對方?”
“……”
真眼尖。
他也想跟鳳傾離放過彼此,隻是鳳傾離和03不同意。
秦政皺著眉毛負隅頑抗:“不,我喜歡她喜歡得很,你彆迷惑我。”
“閣下分明心另有所屬。”
秦政又沒聽懂:“什麼?”
“我昨日偶然見到閣下與另一名公子同行,”杜明儀毫不委婉,坦坦蕩蕩,直言,“那位公子很喜歡你。”
秦政僵了一下,說話開始不利索,也想不出該說什麼:“是、是嗎?”
“行醫者,多見生死愛恨,閣下信也罷,不信也罷。我隻是多話多事,不希望看閣下再去傷害彆人。”
杜明儀再頷首,從秦政身邊走過,向客棧外走。
秦政忽然慌起來,與杜明儀一起轉過身,跟在他身後,猶猶豫豫問:“你……你能再和我說仔細一點嗎?”
“閣下要我說什麼?”
秦政一時對自己感出難堪,又禁不住喪氣:“我真沒看出他喜不喜歡我。”
“當局者迷,旁人皆知。”
秦政:“……”
‘03,你看出來過嗎?’
03裝死。
又猶豫了一會兒,秦政跟在杜明儀後麵,一邊走一邊問:“那你看出來我喜不喜歡他沒有?”
杜明儀依舊是原本很平淡的那句話:“天底下,不會有對自己心意一無所知的人。”
秦政又沉默了。
聽上去在罵他一樣。
沒人不知道。
所以他不是人。
“閣下不信,便無需再問我了。我亦無能為力。”
“不不不……”
秦政沒“不”完,杜明儀忽地停下身來,向上看了一眼。
秦政不知道杜明儀在看什麼,下意識也想轉頭向上看,可還沒轉頭,杜明儀拉住了他的手,定定望著他,笑問:“我可以抱你嗎?”
“……”秦政不知道杜明儀在想什麼,“為什麼?”
杜明儀看上去很正直。
可他好端端沒事抱他乾嘛?
隴州習俗?
告彆禮?
秦政沒想明白,張開手臂,道:“喏,你要怎麼抱?抱我乾嘛?是這樣嗎?”
杜明儀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旋即笑吟吟道:“好。”
杜明儀果然抱了上來,很輕地攬在秦政腰側。
秦政還沒想明白,習慣性地把下巴磕在抱的人肩膀上,想了想,在杜明儀後背上拍了幾下:“為什麼要抱一下?有什麼含義嗎?”
秦政看不見杜明儀的臉,隻隱隱約約似乎感覺杜明儀在抬著頭。
然後含笑問:“我可以吻你嗎?”
秦政:“……”
秦政沉默了好久,杜明儀鬆開秦政,安靜地望著他,等他。
“我覺得……”秦政吸了口氣,“不太好。如果你不說明白原因,會給我造成困擾……你們有什麼社會調查實驗嗎?不,這裡不應該叫這個……”
秦政還沒把社會調查實驗翻譯成古代表達,杜明儀道:“你會知曉。”
杜明儀抬手,撫過秦政眉梢,目光清透。
那一刻。
秦政仿佛又被進錯了頻道的恐懼所支配。
兄弟你在哪,乾嘛,想什麼呢?
他知道什麼?
實驗結論?
從原書和目前行為判斷,杜明儀不可能是gay,gay也不可能gay他。
杜明儀見秦政凝神苦思,大抵以為默認,竟撫住秦政一邊臉頰,壓過臉,嘴唇貼近秦政嘴邊。兩人距離極近,幾乎差一指距離便兩唇相觸,氣息錯在一起。
秦政嚇了一跳,向後昂頭,但杜明儀錮住了他。
用很低很低的氣聲笑:“閣下的確遲鈍到不可救藥。”
這話秦政聽懂了。
在罵他。
秦政不可思議: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嗎?
秦政想,這不能忍。
他要去推開杜明儀。
可還沒推開,秦政剛把手抬起來,倏地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將他趔趔趄趄地向後拉,杜明儀恰時鬆了手,秦政一下順著力道向後倒。
沒後腦勺向下倒在地上。
秦政後背抵上一個人的胸膛。
身後的人捉著秦政右手腕,扣在秦政腹前。
另一隻手從秦政身後探出,按在秦政唇角,一點點壓過,他力道很重,指尖刺得秦政唇角立刻破皮流出血來。
秦政疼,倒吸一口氣,伸手去撥那隻手,還想回頭:“不是,這什麼鬼……”
杜明儀立在秦政前,向秦政笑:“閣下現在信了嗎?”
秦政忽然想起之前杜明儀對他說的話,不敢置信:“不……信什麼?你他媽剛才是在乾什麼???”
他不信什麼了???
他不信杜明儀什麼了????
秦政感覺。
要完。
身後的人貼在秦政耳邊,一字字道,像已不可遏製的怒火生生又被壓製下去,壓抑到幾乎麵目全非,表麵上隻有一層空蕩蕩的、隨時會被擊潰的冷漠:“你做得很好。”
秦政:“不不不不,大哥,冷靜……”
男人指尖浸滿了秦政嘴唇流出的血:“他死了,你會恨我嗎?”
秦政更惶恐了:“不不不不不,你相信我的人品,彆……我們換個地方再說好嗎?大街上很奇怪……”
“你想去哪?”語調不起不伏,秦政不知怎麼聽出的一絲悲哀,“你想說什麼?”
血淌到秦政嘴裡,秦政去舔了一下傷口,卻順便舔到了鳳傾月的手指。
鳳傾月觸火似的收回了手。
也鬆開了秦政。
秦政得以轉過身去看他。
鳳傾月像忍耐不住難堪似的偏過了頭。
秦政腦子裡一緊張就空空如也,他拉住鳳傾月,顛三倒四道:“不是……哪都行,你信我……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你想讓我看見什麼?”
“不是……沒什麼不能看的……”秦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是這個意思……”
鳳傾月沒看秦政,壓抑了許久,才像逼著自己與秦政說話一樣,問:“誰都可以是嗎?你可以騙我你喜歡我,也可以去騙彆人……你可以和我親密,也可以與彆人……”
最終鳳傾月一句話沒有說完。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像尊嚴被丟在地上踐踏一樣,每說一個字,每說一個質疑、像怨婦一樣怨恨的字語,都讓他覺得不堪。
所以他閉上了嘴。
忽然。
秦政恍恍惚惚、莫名其妙地在自己臉上看見了“渣男”兩個字。
這他媽。
秦政連忙回頭去找杜明儀。
然而秦政卻沒再看見杜明儀。
已經不知去向。
大抵現在還美滋滋地想今天日行一善。
秦政第一次這麼慌:“你看見什麼都行,都假的。杜明儀……剛才那人,跟我說你喜歡我,我不信,他為了讓我信他,故意這麼搞我。”
“你信我。”
“你信我,我沒撒謊……”
“信我好嗎?”
“鳳傾月,”秦政拉住鳳傾月手臂,快哭了,“你認為我會是那種一次跟好幾個人表白、廣散網好捕魚的人嗎?”
“信我。”
鳳傾月張了張嘴,秦政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不知所措的茫然。
像走丟了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也不知道該走向哪。
“我不敢信。”
秦政心口不知為何顫了一下,不自覺捉緊了鳳傾月的手,低下頭,悶悶道:“你信我就好,我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我想喜歡你,也想讓你喜歡我……可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麼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待你好。”
秦政也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了。
好像他在說他想說的,但他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說了許多,越說越悶,慢慢鬆開了鳳傾月。
像一點燭火在夜裡飄飄搖搖了許久,最後慢慢熄滅。
秦政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說了許多亂七八糟的。
最後隻有一句。
是他清晰的意願——
“彆煩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