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
秦政軟了語氣,半偏過頭仰著下巴,很可憐地看著魏寅莊,試圖講道理:“不是,爺爺,你看我現在讀都讀不明白,你讓我抄十遍,我也不懂什麼意思,怎麼可能背得……”
“你說你數競很厲害?”
數學的確是秦政漫長的學生生涯裡唯一值得誇耀的了。
秦政有點不好意思,謙虛道:“沒沒沒……沒那麼厲害,也就一般般而……”
“四五年前的考題你背得過,”然而爺爺根本沒聽完,截斷問,“一篇課文抄十遍背不過?”
秦政眨眨眼:“什麼?”
魏寅莊從語文書抽出那張數學作業紙翻到背麵:“這幾道幾何題不是你的數學作業吧?”
一張b5打印作業紙,正麵印了幾道圓與橢圓的基礎幾何題,答題處沒什麼步驟,隻有幾道潦草的公式和結果數字,整麵紙乾淨得空空蕩蕩。
翻過來卻數字連篇,公式一排接一排,竟然一個漢字都沒有、一個圖形都沒有。
但它解的卻是幾何題,隻是圖形沒有被答題者畫出來。
隻是單純靠圖形記憶分析導出的解題內容。
是幾道以前秦政到外麵考試時考過的解析幾何相關的題,上語文課閒著沒事秦政隨手又重新做了一遍。
早知道他做理綜作業了。
秦政裝死。
魏寅莊把作業紙夾了回去:“抄不抄?”
秦政不敢吱聲。
然後聽見了撕避孕套包裝的聲音,虎軀一震。
“等等,彆……”
魏寅莊按住他,從上俯視:“句讀不懂我給你講,詞語意思不懂問我,抄十遍,聽見沒?”
秦政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師師”又歎了口氣,哽咽著講價還價:“五遍……七遍,八遍,八遍行不行?”
魏寅莊冷酷地看著他。
秦政嗚咽一聲,抖著手寫下了“古之學者必有師師”。
沒寫幾行——
“念出來。”
“呃……古、古……,操,你他媽這讓我……”秦政深呼吸一口氣,把“古之聖人”的“人”一撇寫到了筆記本紙張外麵,“你讓我……讓我,怎麼……嗯,怎麼念課文???”
“不念抄十五遍,或者等你能默寫出一遍。”
秦政不服:“我考試……考試的時候背出來就好了,嘶……我這麼分心,背得慢,也,也……你住手!”
魏寅莊麵色如常:“倘若你能隨意背出,你日後久不溫習,也不會遺忘。”
“……你!”
“繼續念。”
“唔……我,我不行,”秦政快哭了,說一個字不自覺帶上的氣音他都覺得羞恥,“我真念不了,我抄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我念?”
“我喜歡聽你叫。”
“嘶——”秦政倒吸一口氣,從耳朵紅到脖子,低下頭歪歪扭扭地繼續寫“古之聖人”不敢說話了。
“繼續。”
秦政臉燙得眼睛發熱,結結巴巴:“古、古之聖人,其……呃,其出人也遠矣啊,我操……”
最後秦政也沒抄十遍。
四五十分鐘抄一遍,快十二點了他還沒抄完第五遍。
但秦政背過了第一段和最後一段。
魏寅莊很嫌棄地看了看他好不容易抄下來的四遍半,又讓秦政結合著課本注釋翻譯了一遍,才放秦政去睡覺。
秦政一覺睡到七點,被爺爺從床上拖下來,又抄了兩遍師說。
這次隻抄課文,不乾彆的。
秦政原本的學校有早自習晚自習,早自習從七點前開始,晚自習到接近九點結束。
但《穿越霓虹的星光》為了端木寒靖和裴子情有充分的上床時間和校園暴力時間,取消了早自習,晚自習八點結束,周六周日隻有上午上自習課。
早,七點四十五。
秦政恍恍惚惚地到了教室。
他昨晚做夢都是師師對他笑。
秦政剛坐到座位上,後背扒上一雙手,殷勤地給他捏了捏肩膀:“靖哥,昨晚……怎麼樣?”
一回頭,秦政正看見楚東辰頂著兩個黑眼圈,討好地看著他,還上供似的小心翼翼放在他桌子上一份早飯:“我怕您昨晚累著了,今天來不及吃早飯,特意騎自行車出校給您買的早飯!”
秦政看見他就來氣,一拍桌子:“你怎麼這麼不爭氣????”
楚東辰忐忑地咽了口口水:“我、我錯了靖哥,我保證沒下一次了!”
“說都說了,你還想怎麼有下一次?”
摸著靖哥同桌的板凳坐到靖哥身邊,楚東辰吸了口氣,很猶豫地問:“靖哥,昨天……”
秦政隨口喝了口豆漿,不甜:“怎麼了?”
楚東辰像很憂心:“你男朋友真不讓你搞他了?”
秦政嗆了一下:“沒、沒。”
“是嗎?”死而複生一樣,楚東辰一下又充滿了希望,“靖哥,你昨晚又把你男朋友做到原諒你了嗎???”
“……”
“靖哥,你真厲害!”楚東辰實心實意地誇讚,“虧我擔心了一宿,生怕你跟他掰了,我得對你負責。”
秦政猛地吸進一口豆漿,狠辣地盯著楚東辰:“你懂我付出了什麼嗎???”
“啥??”
扭頭從書包裡掏出昨晚今早抄的六遍半師說,秦政“叭”地拍在桌子上,四舍五入:“為了哄好他,我把這課文抄了整整七遍!”
“抄、抄課文?”楚東辰嚇了一跳。
秦政借機洗腦:“每次我跟彆人搞在一起,他就氣得讓我抄課文,我跟他在一起這段時間除了搞他就是抄課文,我現在特後悔高中早戀和他在一起。”
楚東辰目瞪口呆:“他為什麼讓你抄課文???”
秦政一卡,瞎編:“因為他是語文老師。”
“這……”楚東辰一驚,“師生戀???彆的學校的??”
秦政順著編:“彆的學校的老師,大我很多,你彆出去亂說,對他工作不好。”
“好好好!”楚東辰連聲應,“我保證不說出去!”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但秦政也顧不得想那麼多,絞儘腦汁去想能怎麼以身試法地樹立一個反麵教材,勸楚東辰不要早戀。
隻要盯住楚東辰了,就算裴子情和顧蕾在一起,也不會從流產到去世。
可楚東辰聽進去了,皺眉低聲問:“靖哥,你出軌很多次了?”
“是、是啊。”
楚東辰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出軌這麼多次,你男朋友都沒和你分手?”
編都編了,秦政隻能順著繼續向下編:“因為……他離不開我。”
“嘶——離不開你?”
“他……”秦政靈機一動,也壓低聲音,貼到楚東辰耳邊,“他硬不起來,一直很自卑,所以儘管很討厭我出去找彆人玩,他也還是乖乖地給我上。”
楚東辰眼瞪得溜圓,不敢相信:“他……我看他的樣子,真沒看出來!”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這麼心甘情願給我上?”
“也是……”楚東辰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也認同了,但又覺出好像不太對,“他之前沒有男朋友嗎?他真這麼自卑,非你不可?”
秦政一眯眼。
這小孩問題真多。
不過他以後乖乖跟魏寅莊上下學,楚東辰應當不會再見到魏寅莊,他和楚東辰多瞎扯幾句也無傷大雅。
於是繼續睜眼瞎編:“因為他交的那些男朋友裡,隻有我能讓他爽。弟弟,你懂嗎?”
楚東辰臉紅了,不好意思說懂也不好意思說不懂,點了點頭,真誠評價:“靖哥,你真又有手段又渣!”
“沒點本事渣什麼,”秦政一聽,暗想機會來了,當即開始勸學習,“如果你沒我這個本事,就彆想做我這種事了,乖乖學習,彆想早戀的事。”
“沒,靖哥,我沒想。”
秦政用手背拍拍他胸膛:“你說沒想就真沒想?就你這種傻透了的大傻逼去亂搞,兩天讓你喜當爹你信不信?也彆以為學校裡找個女朋友就萬事大吉了,嚴重後果多著呢。你要一時衝動會先去買套嗎?沒戴套女朋友懷孕了你能跟她一起去正規醫院流產嗎?流產完你能和她一起麵對學校家庭的壓力嗎?如果她留下身體隱患你會對她以後負責嗎?”
楚東辰被一連串問的說不出話,呆若木雞。
秦政憐憫地摸了摸楚東辰的臉:“做不到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多讀書,當一個有精神追求的人。”
“靖哥……”楚東辰還想拯救一下,“我感覺你好像變了。”
秦政不理他:“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什麼賭?”
秦政:“這個學期當堂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隻要哪次你數學考過我,我跟你混,我叫你辰哥,但隻要一天你數學沒考過我,跟我一起當一個有精神追求的人。”
楚東辰咽了口口水:“靖哥,你到處亂搞還算有精神追求嗎?”
秦政聞言勃然大怒:“你考不過我就算我有,我考不過你我就沒有!賭不賭?”
他跟靖哥從初中就認識,到現在高二剛開學,認識這麼多年楚東辰對靖哥的數學成績一清二楚,跟他都是及格難的半吊子。
雖然他不知道靖哥發了什麼瘋要和他比數學成績,不過都是兄弟,答應也無妨。
“賭,這有什麼不敢賭的,”楚東辰還是對靖哥反過來叫他哥比較感興趣,“你說的,你賭輸了以後叫我辰哥!”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答應下來的一瞬間,靖哥好像露出了一種王者的輕蔑,笑了:“答應了反悔你叫我爸爸。”
“你做夢,等著叫我哥吧!”
不久,上課鈴響了。
今天周三,上午課表——
數學,物理,語文,語文。
秦政摸魚過了數學課,聽了聽物理課,中間出去做了一次第三套中小學生廣播體操。
他不想去做的,但楚東辰也不想,所以秦政就去了,拉著楚東辰跟他一起做體操。
顯然他還是不會做體操。
做操這件事他沒有肌肉記憶。
但一直在欽崢一中上學的楚東辰竟然也不會做操,連學都沒學,更是一次操都沒出過,秦政跟他兩人難兄難弟吊在隊尾,慢八拍地照葫蘆畫瓢,最後被班主任趕回了教室。
唯一的收獲是,他在楚東辰看畜生的眼神下,逼著楚東辰給他指明白了裴子情是哪位小同學。
的確不是裴子青。
秦政上去搭了兩句話就探明白了。
他跟裴子情說割圓域引論裡麵說的都是屁話,裴子情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還紅著臉眼神飄飄忽忽地不敢看他。
要是裴子青本人,
一定會引A據B地和秦政辯論清楚到底是不是屁話。
裴子情是個矮矮瘦瘦白白的小姑娘,秦政回憶起曾經高一上學期暗戀過的那個坐他後桌的女同學,一時感慨,又裝作什麼都沒提及過,很禮貌地和裴子情聊了一會兒天。
楚東辰在他身邊持續用看畜生的眼神看他。
然後回到教室。
看到了發下來的語文試卷。
秦政一眼去世。
28分。
這他媽比他高中語文考過的最低分還低兩分。
秦政始終不肯相信高中語文滿分有150分,他連100都沒考到過,語文考試裡絕對存在暗箱操作。
裴子情原來坐得離秦政很近,恰好她試卷也發下來了,秦政抻著脖子看了一眼:
128分。
“……”秦政無話可說,沉默地翻到了作文。
15分。
所以除了作文的60分,前麵的90分,他隻得了13分,選擇題對了一個。
秦政想現在就離開這個世界。
他不適合這裡。
語文老師進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政錯覺,語文老師好像總在若有若無地向他這裡看,秦政隻能羞恥地捂住了他28分的答題紙。
昨天魏寅莊跟他說,如果他要留在這個世界,高考語文成績必須等於大於班級平均分。
不然回去搞死他。
28分的學生沒有資格抬頭。
秦政鵪鶉一樣縮在座位裡不敢向上看,聽語文老師嚴肅地分析昨天考試的成績:“這次考試我們班最高分是135分,年級最高分138……主要錯題處統計上來是……這次成績平均分的話……”
語文老師頓了一頓:“除去一個最低分是95分,是年級最高,但加上最低分,是93分,是年級倒數第二。”
同學哄地笑了,竊竊私語:
“誰啊?”
“一個人拉低四十個人平均分臥槽哈哈哈哈哈……”
“咱們班裡昨天有人交白卷嗎?”
“白卷不統計進分數。”
“不會隻做了一道題就交上去了吧?”
楚東辰桌子底下的腳踹在前麵同學凳子上,委屈道:“你們他媽看我乾嗎?我64分不配當人嗎?是我拉低的平均分嗎?”
秦政默默地折疊好了答題紙,塞進了書包裡,把卷子攤平在桌子上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好在語文老師沒點出來那個拉低平均分的同學是誰,安靜下教室後開始講題了。
秦政緊張地趴在桌子上不敢吱聲。
要完。
平均分93分,去掉他95分。
這絕對不能跟魏寅莊講,他高中語文考得最好的一次都沒有90分,從開始學語文就是拉低平均分的那個,怎麼可能考到平均分上麵?
天要亡他。
但緊張著緊張著,秦政就趴在他28分的語文原卷上睡著了。
一覺睡到上完兩節語文課。
中間喝完了楚東辰給他買的兩杯豆漿,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