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玉纖阿跪地,手臂伏在麵前長案上,仰頭與他說話。她麵容乾淨秀美,不染塵埃,一雙明眸噙笑,盈盈若春水三千,又含著幾抹若有若無的愁緒。她的長相與她的身份太不相配,不說她是宮女,誰都會覺得這位伏案仰麵看自己的美人,更類那超凡脫俗的仙娥。

年少的公子翕手肘搭在案頭,長睫密若蛾翅。僵硬中,他感受到一種古怪的棋逢對手的壓力——他有點懂平時那些人與自己相處時的感覺了。

永不生氣,永是溫和,才永是不敗。

範翕語氣又古怪,又溫軟,還有幾分怨懟:“為何爽約?”

他再加一句:“可是瞧不起我?欺我孤身一人在你吳宮,無父無母無兄照應?”

玉纖阿愕然:“……”

欺他?

她哪裡敢?

他說爽約……玉纖阿想到了昨天他托人給自己遞的絹布字條。

她心裡暗道糟,想原來那果真是約了她相見的意思。可惜他的書法太厲害,字選得全是複雜的,她一個堪堪認得幾個常用字的白丁,真不懂他寫了什麼。但是玉纖阿自忖,想自己先前在公子翕麵前為博他同情,說自己曾是貴女出身。貴女出身的人,焉能不識字?

這個謊,她必須撐下去。

玉纖阿帶點兒試探道:“公子指的是昨夜?”

範翕:“也許是今早?”

他這意思,便是昨夜了。玉纖阿放下了心,想幸好自己預防過……她蹙了翠眉,柔聲道:“今日‘花朝節’,公子與公主同車,又見巫師禱祝,鮮花盈車,何等熱鬨!”

範翕摸不準她說這個做什麼,便身子再伏低一分,手試探地摸上她手腕。他遲疑:“你可在吃醋?”

玉纖阿躲了下他手的撫摸,側過了臉,隻留側臉耳墜對著他:“奴婢不敢。為了今日公子與公主的這番風采,奴婢昨夜趕了一夜公主的禮服,天亮時才將將睡下。”

她自憐道:“奴婢隻是小小一宮女,主公交代下來的活計,堪比性命般重要。奴婢不敢丟下公主的禮服,去赴公子的約。讓公子生氣,是奴婢的錯。”

她越說,範翕的麵色越和緩。他不氣她有理由,他氣的是她欺辱他。如他這樣的人,平時裝溫柔和善裝久了,脾性倒真有幾分好說話。範翕確實未曾想到玉纖阿這樣忙這樣苦……他便半真半假地試探她:“我曾讓你來我身邊,誰讓你不肯?”

玉纖阿猜他讓她去他身邊,是為監督她不說出刺客秘密。但如此一來,玉纖阿便會將自己完全置於下風。如今的薑女,就是她的下場。玉纖阿抬眼:“公子可是怨奴婢?”

範翕柔聲:“玉女莫要總是自稱‘奴婢’,你我如今……關係不同往日,大可不必如此客氣。”

他麵容微紅,眼神閃爍,幾分不好意思。

他麵紅,玉纖阿也麵紅,小聲說了一個字:“是。”

良久,無人吭氣。

玉纖阿小心掀目,向範翕看去。範翕也垂目,正探尋望她。四目相對,他麵如白玉,目似星辰。玉纖阿不禁彎唇,嫣然而笑。範翕一愣,也對著她露出笑。

舍中氣氛溫馨,範翕低聲憐她:“你昨夜一宿未眠?膝蓋跪得痛不痛?我幫你揉揉?”

玉纖阿言笑晏晏:“不敢讓公子勞累。我本是卑賤之人,爽了公子的約,自是要來賠罪的。”

範翕目有笑意:“我怎舍得卿卿賠罪?”

他說“卿卿”,玉纖阿又沒聽懂。

她心裡一歎,壓力極大,想與有文化的公子談情說愛,可真難。她為了裝出一個貴女的模樣,私下得用功了。玉纖阿怕自己說出不合適的話露怯,便隻抿唇一笑,故意漏過範翕的話,她起身,趨步向他。玉纖阿走到範翕身後,傾身,溫涼的手搭在他太陽穴上,為他輕輕按摩。

玉纖阿柔柔道:“公子恐也擔憂了玉女整夜,是玉女不好。”

美人袖中藏香,手貼在額上,公子翕隻覺得神魂飄蕩,酥酥麻麻。頃刻間,他想把仆從泉安拉進來,讓泉安學學玉女的說話技術——

聽聽!什麼叫會說話!

他明明是氣了她一晚,到玉纖阿嘴裡,就成了“擔憂”她一整晚。嘴怎麼甜成這樣!

她這樣好,從來都是自己待彆人溫柔的範翕也不枉多讓,勢必要壓過玉女一籌。玉纖阿隻為他揉太陽穴片刻,範翕就倒茶親自請她。玉纖阿喝茶喝了一口,就憂心範翕累不累;範翕不甘示弱,關心她今日好不好,苦不苦。兩人越挨越近,噓寒問暖——

“玉女,這茶有些燙,你小心些。”

“公子獨坐一室,必是心情不佳,妾擔心公子。”

“玉女,你指尖莫不是被針紮破了?我幫你上些藥。”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