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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3707 字 7個月前

入洛邑城門後, 禦道清出, 榆楊蔭下, 車馬交馳, 彩樓相對。百姓們入城後站於道旁觀看,見儀仗莊嚴, 數排衛士臨列兩道,侍女端金帶玉隨後。花團錦簇簇擁之間,騎著高頭大馬的,乃是一妙齡少女。

女郎騎在馬上,顏色嬌俏身量玲瓏, 眼尾以金粉箔片飾之。她未曾擁有多麼奪人眼球的相貌,但本身也算美人, 又兼妝容精致, 步搖華勝鑲嵌, 放眼望去隻見金光滿目, 流光溢彩,自然也十分明豔。

女郎本是閒閒坐在馬上, 架不住身後跟著的四五個女郎簇擁著她說話。頓時將她的高身份托舉了出來。

此女正是於幸蘭。

她是今齊王的孫女,現衛天子的侄女,姑母正是當今大衛的王後。新朝初立,衛國王侯入洛邑, 一些貴族也遷入洛邑。遷入洛邑的貴族家中年輕女郎們不了解洛邑情勢,她們被家中長輩們授權,都在巴結著這位身份尊貴的女郎。

於幸蘭今日到城門前迎接她的未婚夫君, 這些整日跟著於幸蘭拍馬屁的女郎們便非要跟過來。此時,於幸蘭坐在馬上,手中無聊地繞著一根金銀色的九節鞭。身後女郎們的吹捧不讓她得意,反讓她煩不勝煩。

因她今日是專程來等範翕的。

大周覆滅,範翕身份變得尷尬,她自然要在第一時間抬高範翕,讓洛邑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都瞧清楚,範翕是她的人,誰也不能因為大周覆滅了而欺範翕。但是原本是她期待已久的見麵,那些女郎偏要跟過來看……於幸蘭黑著臉,最煩一群女郎跟著自己一起等範翕。

最煩她們誇範翕俊美。

她最不願範翕身邊被圍著鶯鶯燕燕。

想到範翕清雋的麵容,便想到二人已經快兩年沒見過麵了,於幸蘭心中又禁不住雀躍,伸長脖子望著城門方向。她時不時催促衛士去城樓前打聽,看先太子入洛的隊伍何時才能到。

在不斷的消磨時間中,車隊終於到了。範啟與祝吟坐在後方車中,範翕倒是在最前。女郎們圍著於幸蘭吹捧她,忽聽於幸蘭高喝一聲:“閉嘴!”

於幸蘭禦馬行前,雙腿夾緊馬肚就向前衝去。她臉上露出喜色,揮舞著手臂向城門口立在旗幟下的青袍郎君招手,大聲:“範翕!範翕!”

眾女郎連忙跟上,心想定要順著這位於女郎的脾性,不管她那未婚夫是何樣貌,都要閉著眼睛誇。而她們剛要開口,見車隊前,那立在城門口與守城衛士交接“過所”說話的郎君聽到喚聲,轉過了臉來。

這些從沒見過範翕的女郎們齊齊怔住,一句閉眼誇的話都說不出來——

豔豔冬陽,郎君身形清逸瘦長,披著鶴氅,衣領襟口有細白狐毛所飾。他聞聲轉過身來,大袖飛揚如撒,人如細雪飛月。

玉冠琳琅,黑目瑩瑩,自如芝蘭玉樹,滿身風流。

這樣的俊美郎君乍入女郎眼中,人人都看得出了神,誰還顧得上說話?女郎們愣愣地跟著於幸蘭一起下了馬,看到於幸蘭出現,那郎君目中先是清寂寂的,待人奔到了他麵前,他才露出一絲笑。

幾分清淺,幾分冷冽。

但在女郎們眼中,誰會在乎這樣俊的郎君笑容有點冷呢?

於幸蘭張臂就要抱住範翕手臂,範翕輕輕向旁躲了下。在於幸蘭向他不解看來時,他垂著眼皮,睫毛覆於眼上輕微顫抖,麵容幾分紅。他似羞赧:“這麼多人看著。”

於幸蘭便怒他的不爭氣:“你看你!就是太在意彆人眼光了!我們未婚夫妻,做什麼都天經地義,你就是一味守禮,讓人笑話。”

範翕輕聲:“我……”

於幸蘭皺眉:“不許插話!我還沒說完!你就是太過軟弱了,這一路吃苦了吧?活該!我當初就不讓你走,你非要走。幸好有我姑父在,不然你能好好地活著回來?”

她的姑父,就是當今衛天子,謀取了大周天下的人。於範翕想來,丹鳳台事變,衛天子也脫不了乾係。

範翕垂著目聽她繼續說話,心裡一陣冷笑連連。而於幸蘭身後的女郎們有點不忍,然於幸蘭繞著範翕走了一圈,仍在訓範翕。

後方車隊中,奚妍公主坐在車中聽到訓話,愕然無比地掀開了簾子觀望。她真的從沒見過範翕被人說成這個樣子,連個還口的機會都沒有……昔日範翕在吳國時也溫柔十分,但是他不卑不亢,不曾如這樣子啊……

小公主想下車幫範翕時,與她坐於同車的先太子妃祝吟攔了她一下,輕聲歎:“莫要出去觀望,徒給七郎難堪了。”

祝吟搖頭:“於女郎的脾性,還是這樣。”

奚妍忍不住:“她待公子翕未免太凶,公子翕如何能忍得住?”

上午她和玉女坐於同一車時,範翕眼神陰寒睥睨她,嚇得她逃出車來找祝吟同車……範翕連她都忍不了,怎麼能忍得了於幸蘭當眾對他這樣大呼小叫……奚妍在車中移了移坐姿,小聲道:“於女郎這般凶啊。那玉女怎麼辦?”

奚妍皺眉,有些擔心玉纖阿。玉纖阿也是個厲害人物,但是玉纖阿溫溫柔柔,恐凶不過這女郎……

祝吟歎:“七郎一味忍著於女郎。昔日我與他兄長都覺得是因他寬容,他喜愛於女郎才能忍受。現今看七郎和玉女……恐於女郎這邊不太好說。我隻怕玉女一心護著七郎,見到於女郎這樣責罵七郎,她就忍不住下車理論,再被於女郎教訓。”

祝吟心知玉纖阿對範翕的維護。

可是於幸蘭身份極高,不是玉纖阿能惹得起的。祝吟揉著額,也不知這三人之間的情債要如何算。但她膽戰心驚等了許久,車隊中安安靜靜,玉纖阿並沒有下車。

於幸蘭將範翕說了一頓,看範翕並不反駁,她才滿意地點了頭。又看他一眼,重新變得喜歡他起來。於幸蘭迎上前,想再摟他手臂。他先前一動不動,這時竟再次後退,躲開了她。

於幸蘭吃驚:“你是在跟我鬨脾氣麼?”

範翕抬目,目如流光,望了她一眼。

於幸蘭便讓了步:“好吧,我不說你了。我們走吧。”

範翕這才露出一個笑。

但於幸蘭又抬手,讓自己身後的衛士上前。她一把拽住範翕身前衣料,盯著他的麵容問:“我問你,和我分開快兩年了,你有沒有背著我找女郎?第一次離開我這麼久,你有沒有和女郎背著我廝混?”

範翕輕聲:“我……”

他心裡其實不著急,根本沒打算說什麼。而果然如他所料,他才慢悠悠說出一個字,於幸蘭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婆婆媽媽。我最見不得你這慢吞吞的說話樣子了。算了,我懶得問你,我還是自己看吧。”

她揚下巴,吩咐身後衛士:“把這進城的車馬檢查一遍,每輛車車門都打開,男男女女都下車來,我要檢查一番。”

她身後的女郎都覺得她做得過了,小聲:“這樣不好吧?哪有這樣不給郎君麵子的?”

於幸蘭不在意:“沒事,範翕不介意。”

被說不介意的範翕冷冷漠漠地站在旁邊,露出一絲笑。他笑意冰涼,回頭看他的那勸阻於幸蘭的女郎冷不丁看到範翕這個笑,她打了個哆嗦,再看時,又覺得範翕的笑容溫柔而羞赧,並沒有透骨殺意。

於幸蘭要檢查車隊。

跟著範翕行了一路的侍女們哆哆嗦嗦地下了車,向於幸蘭行禮。於幸蘭提著鞭子走過她們身邊,她粗略掃她們一眼,忽目光一凝。於幸蘭看到了立在侍女中的滿目茫然的薑女。

薑女相貌極為出眾,若非玉纖阿和範翕拽著她,薑女的相貌,為妃都是足以的。

此時薑女立在侍女群中,非常不解地觀望著這裡的情況。她覺得範翕在於幸蘭麵前,和在他們麵前,簡直是兩個人……待於幸蘭站到了她麵前,薑女都茫茫然的,被旁邊侍女催促著行了禮。但是薑女並沒搞清楚這是做什麼。

於幸蘭眯起了眼,當即指著薑女問範翕:“她是何人?”

範翕溫聲:“吳國送我的侍女,我和她沒什麼關係。”

於幸蘭用同樣的問題問薑女,薑女自然連忙說自己和公子翕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於幸蘭盯著她半天,仍冷笑:“你一介賤民出身,從吳國一路跟範翕跟到今日,你還說你一點想法都沒有?我不信。”

抽出鞭子,她就向薑女身上甩去。

薑女嚇傻了:沒料到此女這麼狠啊!昔日楚國公主楚寧晰也是個狠人,但是楚寧晰沒這樣動不動揮鞭子打她啊!

而範翕站在後方,目光陰涼地盯著薑女,壓根也沒有阻止的意思。而於幸蘭手中揮起的鞭子,直衝著薑女的臉。薑女若是被她打中,便要毀容了。薑女嚇傻之時,眼見就要被打中,忽有一郎君從旁側伸手,一把扯住了那在空中橫飛來的鞭子。

同時一個女聲:“住手!”

於幸蘭暗驚,她拽著自己的鞭子想奪回來,但握住她鞭子的少年郎君武力極強,對她又不相讓,她憋得臉紅了,都奪不回自己的鞭子。而一輛馬車上,下來一位妙齡少女。那少女道:“呂歸,放開她鞭子吧。”

下車的人,正是吳國九公主奚妍。

呂歸放開了手,於幸蘭生惱,指著奚妍大怒:“你又是何人?!”

為何又是一個她沒見過的女郎?!

她鞭子才收回,就要又打下去。呂歸冷哼一聲,自是不慣她,當即上前奪鞭。呂歸從她手中抽走了鞭子,於幸蘭不服,立刻讓自己這邊的衛士齊上。於幸蘭向奚妍大步殺去,奚妍向後退,那被人困住的呂歸卻武功實在高,竟能從中周旋開來,在於幸蘭的手要挨上奚妍的肩時,哢擦一聲,他捏住了於幸蘭的肩。

於幸蘭一聲慘叫,白著臉後跌。

她氣極:“你敢動手?!來人,把他給我關起來!”

範翕就始終這樣安安靜靜地觀望著。

本是他惹出的事,但他一句話不說,就將矛盾轉移到了奚妍和呂歸身上。那邊衛士自去捉呂歸,於幸蘭自是在乎奚妍和薑女在乎得不得了……那就和他的玉兒一點關係都沒有了。這些人鬨得一團亂,他無動於衷,隻要不是玉女就好。

場麵實在亂得不成樣。

祝吟本不想管這事,現在卻不得不出麵了。她下了車,無奈歎:“於女郎,九公主,都停下來吧,莫要鬨了。”

於幸蘭這才悻悻地收了手,過來猶疑地請安:“……嫂嫂。”

畢竟已經不是太子妃了,她也不知該如何稱呼祝吟。

祝吟搖了搖頭,溫聲:“於女郎,你看在我的麵上,先讓了路讓我們進城可否?”

於幸蘭問:“太子……不,夫人的夫君呢?”

祝吟道:“夫君先行入洛,比我們進城得早,你沒見麼?”

於幸蘭茫然搖了頭,又紅了臉。她隻顧著等範翕,根本沒在乎範啟。

現在有祝吟攔著,於幸蘭才讓了步,放過這行車隊。而之後,範翕入王宮拜見衛天子。於幸蘭又轉了性,不凶他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起進宮,好為他在自己的姑父麵前多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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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和範啟兄弟都被留在了王宮,夜裡未回。

而傍晚,公子翕的車隊入了自己在洛的府邸,昏迷的玉纖阿被侍女們帶入一屋舍繼續睡。玉纖阿睡醒後,已經滿天星鬥,天光昏昏了。待在陌生的屋舍中,玉纖阿將窗子打開。立於窗前,她擰著眉,手揉額頭,想不通為何自己會睡這麼久。

下午那酒……竟讓她昏睡到了現在?

薑女從外進來,玉纖阿與她閒話兩句後,看薑女端盆動作極為費勁。玉纖阿吃驚:“你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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