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二更(2 / 2)

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2345 字 9個月前

衛王後聽著殿外的兵器聲,她懶懶地放下了手中剪刀時,殿外那公子砰一下推開了殿門,站在了門口。他一身潮濕,玉冠和麵上儘是水漬,他紅著眼,發著抖立在殿門口,衣袍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著水。

這是公子薑湛。

於靜淞淡聲吩咐宮女:“怎如此慌亂,不講儀容?帶公子下去換身乾淨衣服……”

薑湛推開了想碰他的宮女手臂,他大步向殿內走,發著抖望著自己的母親。他噗通一聲跪下,厲聲:“聽聞母親拿我做交換,換了秦國的支持。請問母親此事是否是真的?”

衛王後俯眼望他,淡聲:“真的。”

薑湛抬眼:“母親可曾記得,三年前,玉女離洛之時,我向母親剖過心,說我是心悅玉女的,我願等她回歸?母親當日和成家有約,雙方都是說好的!”

衛王後淡淡笑了下:“你說這事啊。但我記得你之前也向我說過,你想和玉女退親。”

薑湛急道:“那是因為……”

衛王後打斷他的辯解:“我如了你的意,讓你二人退親,你該謝我。且秦國公主我見過了,她溫柔可親,正適合你……”

薑湛寒聲:“是麼?母親難道不是為了自己坐穩王後位置麼?母親真的為我想過?母親——”

“啪——”清脆的一巴掌,箍在了他左臉上。

薑湛癱坐在地,抬頭怔怔看向王後。

王後目如噴火,怒極而道:“我坐穩王後位置,就是為的你們兄弟!你兄長被賤人所生的雜種陷害,不是我去奔波將他救下?!你們兄弟能有今日位置,不是我的功勞,難道是你們父王的恩惠?!”

“你們父王想立小賤人生的雜種當太子!是誰攔著!是誰保住你們兄長!”

“薑湛,生為王室子,就不要太自私。你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少在我麵前再提玉女,玉女如何,日後都和你毫無關係!你給我好好守住,娶秦國公主為妻!”

薑湛仰頭看著她,他母親明麗奪目,豔勢逼人。她就是王後該有的樣子,左眼是算計,右眼是權利。

薑湛這才明白,什麼母親向父王暫時屈服,都是假的。母親從未屈服,母親從來不曾向天子認輸。母親一直在等著翻盤的機會……

薑湛左臉被打的地方開始火辣。

他目中浮起幾絲迷茫色。

他慢慢道:“母親昔日與我說,你的幾個兒子婚姻都不能自主,我是你最小的兒子,你會讓我娶我最喜歡的女郎。你說你的其他兒子都為了政治犧牲,你不願我再沾惹政治,不願我再入這個圈子。你願我就如閒雲野鶴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愛誰就去愛誰……”

衛王後閉了目。

殿中良久沉默。

氣氛絲絲凝滯。

很久後,王後緩緩開口:“那都是騙你的。湛兒,身為天子之子,你不能置身事外。你該入局了。”

薑湛無言。

他低低淒笑一聲,緩緩站起。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母親,俯身向母親一拜,轉身步伐趔趄地出了門。

笑聲如泣。

侍女在後:“王後……”

衛王後疲聲:“去派人看住他,彆讓他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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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湛沒有胡來的機會。

他的母親強勢無比,他的父王滿心算計。他給丹鳳台寫了信後,是年三月,迎秦國公主為妻。王後為補償他,為他納了幾房妾室。秦國公主溫柔,並不多說什麼。薑湛卻心灰意冷,對母親送來的妾室也是視而不見。

三月暮春,薑湛與秦國公主成親時,薑湛的信才送到丹鳳台。

玉纖阿收到信件,雖可憐公子湛,但到底鬆了口氣。她隻怕薑湛一直等著她,非要與範翕搶她。她不是怕範翕難過,她是怕薑湛在此受傷。範翕已不是昔日的範翕,玉纖阿也怕傷到了這位公子。

隻是可憐光風霽月的公子到底不能成為閒雲野鶴,衛王後的野心,終是要公子湛來承受。

但玉纖阿對此事,也不過是和薑女唏噓了兩聲,又與已經十五六歲的梓竹講了幾句其中的政治緣故,就落下不再多提。

三年了。

丹鳳台漸漸重新被綠蔭濃密籠罩,丹鳳台如同與世隔絕的海外蓬萊般,平時根本沒人來這裡。初時覺得寂寞,後來住得久了,反讓人愛上了這裡。

薑女起碼就很喜歡現在的日子。

日出時隨玉女在山間行走,或摘花,或采藥,或種菜;下午時玉女和梓竹一起讀書,教梓竹幾句道理,薑女閒得無事坐在旁邊聽。薑女懶怠讀書,但經過三年熏陶,她都被玉女說的認識了好些字。

而到了夜裡,薑女則跟著玉女去水邊玩耍,到了夏天時,玉女更是帶著她一起去捉螢火蟲。

玉纖阿恐在等著重返洛邑之日。

然薑女卻喜歡這樣無憂無慮、無人管束的生活。她漸覺得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沒什麼,金銀財富都不重要。昔日薑女貧苦時,因美貌而被選入吳宮,與玉女、小雙三人一同被送去吳宮。那時薑女恨玉女比自己生得好看,恨小雙無才無貌卻能成為吳宮夫人,自己這般美貌,卻隻能服毒,被公子翕牢牢控製在掌中,不得翻身。

但到了今日,薑女反倒感激自己的這番機遇。

她看到了玉女和公子翕的情深不悔,看到公子翕待玉女的這番心意,才發現世間原是也有愛情的。那比什麼都珍貴些。

她隻願日後,待玉女和公子翕成了婚,玉女能幫自己選一個好夫君。不求夫君如公子翕那般貌美,隻要夫君如公子翕待玉女那般待自己,薑女就自覺心滿意足了。

不過有時候,薑女看著玉纖阿越來越美麗的麵孔,看著玉纖阿立在水邊的側顏,也會在心裡嘀咕——

為何公子翕還不能來接玉女回洛。

已經三年了啊。

公子翕難道……放棄玉女了麼?

可憐她們住在與世隔絕的丹鳳台中,隻有成渝偶爾能幫她們和外界傳遞訊息。外麵發生了什麼,台中人一概不知。

是年七月夜,玉纖阿夜裡無聊時,見薑女百無聊賴,就拉著薑女一起去捉螢火蟲。薑女提著袋子,欣然隨玉纖阿出門。梓竹是男子,對什麼捉螢火蟲毫無興趣;成渝本想跟著,但玉纖阿說丹鳳台隻有他們幾人,並沒有外人,成渝不必多心。

由此,便隻有玉纖阿和薑女出了門。

二女到水邊蘆葦下,提著裙裾一點點下水,小心地在蘆葦叢中捕捉螢火蟲。紛飛的蟲火包圍著二人,瑩瑩亮亮,如星光般。

薑女便和玉女討價還價——

“玉女,改日回了洛邑,你要幫我找夫婿啊。我因為你,已經耽誤很多年了。我已經不小了。”

玉纖阿一手提裙裾,低頭含笑:“你心中隻有此事麼?”

薑女道:“是啊,反正我蠢嘛。腦子裡放不下更大的事。”

她撩水去潑不遠處的玉纖阿,玉纖阿啊一聲,笑著躲開,又向她潑水而來。

二女一陣嬉笑,撩水對潑時,螢火蟲包圍著她們,星星點點。

二女容色俱美,相依相伴,在星光下格外美麗。

忽而,二人聽到了水聲欸乃。

玉纖阿心中一頓,想這般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其他水聲。她一手提著捕捉螢火蟲的袋子,另一手對薑女做個“噓”的手勢。二女藏於蘆葦飄蕩間,驀然回頭——

她們看到星光搖落,藏於雲後,而山月升起。

有郎君涉水,向她們走來。

二女怔忡,玉纖阿手中的袋子落水,螢火蟲從袋中飛出,包圍籠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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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升起,螢火微微,水草清香夾雜在水汽中撲麵迎來。寒風墨夜中,範翕涉水而來,緩步走向玉纖阿。

玉纖阿怔忡,隻顧呆呆傻站在淺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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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如夜,衣灰白,腰束白玉帶。

範翕踩著水走來,長袖縱橫,雪白發帶繞衣而飛,漫漫情絲隨汐起落。

人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對玉纖阿來說,三年不見他,卻如日日相見一般。

她日日在夢裡見他,在鏡中見他,在風中見他,在霧中見他。見他微笑,見他出神,見他踱步劈帳,見他躲在黑暗的屋舍中抱膝飲淚,長發淩亂,滿麵汙漬。

她日日見著他,她又日日不見他。而漫長的等待,是為了久彆重逢。

一目不錯,手中袋子跌落,螢火飛出時,玉纖阿眼中的淚落了下來——

三年之約,終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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