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梁振本就是個很聰明的人, 腦力又得到了進化，這世間，可能沒有比他更聰明的人。所有人都明白, 他是最有可能研發出係統的人, 他是係統的希望。所以對他的看管也最為嚴密, 幾乎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守，做什麼都在監控之下。
所以當蔣心帶著人來救他的時候, 他選擇了留下，“我不能走, 也不想走，我想留下來繼續研究。”
蔣心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她在組織內, 又曾貼身保護過葉櫻，葉櫻和她透露過許多事情。她知道係統的存在, 也知道係統的危害, 所以在梁振和葉櫻雙雙失蹤後，想儘辦法尋找他們的消息, “可是那個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葉櫻說, 它是禍害！它不能存在！我覺得它隨著葉夏的死去而消失是最好的！”
“所以才更要研究它，隻有了解它, 才能清楚它的要害，進而毀滅它。”多年不見, 又長期不見光的梁振，看起來瘦弱許多，輪廓也更加鮮明淩厲，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平和, “保護人類，不隻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蔣心終於明白了梁振的意圖，“這樣無異於與虎謀皮，不行，太危險了！”
梁振說：“但這也是我們的機會。你把葉櫻帶走……算了，她肯定不會和你走。你和你的朋友們都離開吧，謝謝你們的好意。”
葉櫻也見到了複天和李獻，得到進化的王樂也衝到了她麵前，其實葉櫻也不太明白這些人是如何湊到一起的，但複天的雙腿已經恢複了知覺，丟失的天賦也回來了，臉上也不再是頹廢抑鬱，隻是這會兒身上沾染了些打鬥的痕跡，他聳聳肩道：“我們誌同道合吧。”
李獻說：“你真的不走嗎？我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到你麵前，你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就不想出去嗎？”
王樂勸道：“對呀！你跟我們走吧，先驅和遺民的矛盾越演越烈，我有預感，這個世界即將亂套！很多事情，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了。”
葉櫻說：“係統的存在已經算是公開的秘密，這也是遺民除了進化水晶外，另一個可以獲取天賦的手段，也是先驅可以獲得更多天賦的手段，有了葉夏的例子在前，會有無數人趨之若鶩。我們和你們走，隻會害死你們。”
李獻挺胸道：“我們不怕！”
複天說：“就是，誰怕他們？”
王樂道：“我們可以去密林啊，密林他們可不敢隨意進入，憑我們的實力，在密林裡找塊地兒避世不成問題吧？”
葉櫻笑了笑，搖頭拒絕：“我們一旦離開，麵對就會是無止境的追殺，他們不會放過我們，而知道真相的，隻有你們，如果我和梁振失敗，希望你們可以記住真相，如果將來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希望還有人可以站出來，阻止她。”
複天和李獻幾人還想再勸，可惜葉櫻抬抬手指，他們隻覺一個眨眼之間，便已經離開了地下研究室，到了另外一處樹林裡。
他們瞬間便明白過來，原來葉櫻不是不想走，而是她自己選擇了留下。
大概一會兒之後，蔣心等人也憑空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她的神色看起來更不好，她已經明白梁振和葉櫻想做什麼、在做什麼，因為帝國把所有的資源都送到了他們麵前，在那裡，他們擁有更多的機會去實現那個目的。
之後的好幾年裡，他們都會時刻關注著那個地下研究室，他們希望有一天，葉櫻會帶著梁振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然後告訴他們，他們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可惜沒有。
隻是在某天夜裡，地下研究所發生了爆炸，梁振的所有研究資料毀於一旦，他和葉櫻死在了那場事故裡。他們費儘心力去搶救，也隻不過看到無數被燒焦的屍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他們一直不相信葉櫻和梁振會死，或許梁振會死，但葉櫻絕不可能。就像她出神入化的能力一樣，她不可能死。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她，如果葉櫻沒死的話，又為什麼不出現呢？
可惜後來先驅和遺民的戰爭爆發，無數先驅被迫害，他們不想參與戰爭，不得不開始逃亡，他們無意間逃進了密林，被阿珠救了。
直到那會兒，阿珠才知道葉櫻和梁振被埋在了廢墟之下，她也一直不相信葉櫻會死，可惜窮儘一生，也沒能找到她。
“如果沒死的話？她又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呢？”葉沐奶奶歎息道，“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死了的概率很大。隻是老祖宗一直不放棄，可能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吧。在老祖宗的記載裡，她是一個很溫柔很心善的人，如果知道有這麼多朋友在找她，她肯定不會不出現的。”
葉櫻也沒有想到自己走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她有些感動，也有些難過和遺憾，道：“他們也都是很好的人。”
葉沐奶奶看了看眼前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子，眨了眨眼睛。
葉櫻看著一張廢墟的照片，道：“蔣裕就是從這裡挖掘出梁振的研究資料，研發出了學習係統嗎？”
“是，其實在這個遺跡剛被發現的時候，我們……就是我的媽媽和姑姑，就想儘辦法，想要阻止蔣裕、阻止係統問世。可惜您也知道，係統的誘惑太大了，有錢有勢的人想得到它，蠢笨無知的人更想得到它，它可以讓人什麼都不做，就獲得很多東西，可以讓你全知全能，還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需求，這種快感帶來的欲望太強烈了，沒有人可以阻止，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所以我的姑姑在刺殺蔣裕失敗後，為了不連累家族，自儘了。”
“其實當年阻止係統的大有人在，我們也無數次向上麵說過係統的危害，可惜……人的欲望和貪念是無法控製的東西，這幾十年下來，係統已經慢慢成了一個特定的規則，它已經徹底融入了我們的生活，就好像它本來就應該存在一樣。”
“對不起，我們終究還是辜負了老祖宗的托付。”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葉櫻說，“能堅守本心不隨波逐流，已經很是難得。何況這麼多年過去，那些故事，可能也成了一個讓人將信將疑的傳說。謝謝。”
葉沐奶奶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難得像小孩一樣，好奇的看著葉櫻。
葉櫻道：“你這裡有蔣裕的相關信息嗎？我在網上搜過一些他的資料，不過對於他的家族介紹得並不多，我想知道關於他更個人的信息。”
“這個我聽我媽說過一些，這裡還有資料……”葉沐奶奶從另一個箱子裡翻出一疊蔣裕的資料，這些資料從蔣裕開始，記錄了他的祖上三代，以及至今的蔣家後人。蔣裕祖上不詳，但是現在的蔣裕後人，吃到了係統的紅利，已經富可敵國，成了世界首富。
蔣裕是普通家庭出生，據說蔣裕是個很自卑的人，所以他很少提及他的家庭，因為他的出生並不好，父親是賭鬼，母親也彆人跑了，他也算吃百家飯長大的。但他很聰明，他有一顆極其聰明的腦子，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所以學業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事情從他發現了廢墟遺跡開始，當年他才二十多歲，等他研究出係統的時候已經快八十了。
至於蔣裕為什麼會在廢墟遺跡裡發現梁振的資料，具體也不太清楚。但是梁振當年的實驗室發生爆炸，那些命令梁振研究係統的人，不可能不去尋找，隻怕是絕地三尺，不能找到梁振的屍體，也要找到那些資料！真有這麼珍貴的資料，怎麼還可能留在那個廢墟裡？
這就有點說不通了。
蔣裕是蔣老的後人的概率極大，又或者是當年的知情人的後人，蔣老當年對係統那樣執著，和蔣老有著相同想法的又不止一個，可惜都被自己阻止，隻怕他們到死都還沒有解開心結，放下執念。以至於幾百年之後，延續了當年瘋狂的想法。
葉沐奶奶說：“可惜蔣裕已經死了，他的秘密也跟著他一起埋進了塵土裡。”
蔣裕研究出了係統，按理說他不該死得這麼早，他至少可以借由‘掠奪’再活五百年都不成問題，但在某次外出的時候，他被刺殺了。當年還是有很多抵抗係統的人的存在的，他們聯合組織了那次謀殺，並且成功了。
葉家人當年還去參加過蔣裕的追悼會，他們送了蔣裕最後一程，確定死在棺材裡的，就是蔣裕。
葉沐奶奶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問道：“你……是葉櫻嗎？我們家老祖宗，找了一輩子的那個‘葉櫻’？”
葉櫻頓了頓，說：“是，也不是。對不起，我沒想到阿珠會找我那麼久，當時我遇到她，也隻以為我們是一麵之緣，沒想到還有之後的事情。”
或許這便是種善因，得善果。
……
葉沐奶奶拄著拐杖下樓去，這會兒她腿也不抖了，腳下就跟踩了風火輪似的，衝到了阿珠的墓前，跪下點了炷香。
她是激動又高興，葉沐媽媽跑上前道：“媽，你怎麼了？”
葉沐奶奶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們自己去玩，我有點事，要和老祖宗說。”
葉沐媽媽無奈的說：“……好吧。”
葉沐媽媽一臉疑惑的走開了，回去麵對她至今還一臉恍惚的丈夫，她丈夫至今都不敢相信，那立了幾百年的墳，竟然真的無緣無故的往旁邊挪了一段距離？還是因為大樹開恩？他還想找大師來驅邪呢，剛提出這個想法，就被他媽揍了一頓。
當然葉沐媽媽自己也覺得挺可怕的，畢竟這墳朝旁邊移了幾步，是個人遇到了都會被嚇死！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邪門。後來複家、李家、王家的後人也都趕了過來，相較於他們的滿心恐懼，他們卻是滿心歡喜。
根據祖訓，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們家也得到了大樹的認可！
這是多麼讓人震撼讓人高興的消息啊，能不開心嗎！
葉沐爸爸隻覺得腦殼好疼，這麼古老的傳說，為什麼還有人信？難道不覺得他家是遭了什麼奇怪的詛咒嗎？為此，他還秘密聯係了風水大師過來看看。反正不來看看，他是不會放心的。
更可怕的，是他媽竟然悄悄和他說：“我見到老祖宗一直在找的葉櫻了，她真的還活著！老祖宗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完了，他媽不是老糊塗了，不，是被嚇糊塗了！
葉沐爸爸無奈的搖搖頭，重重的歎了口氣。
葉沐奶奶一看兒子這樣，就知道他沒信，她不由得歎了口氣，“你等著，我相信，係統很快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怎麼可能，改朝換代都不可能。”葉沐爸爸難得正色起來，道，“現在係統的存在和消失已經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決定的了，而是整個國家、乃至於全球人民的共同的意願，誰要是想取締係統，恐怕會遭到人民的反抗。”
“這個係統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們當然知道係統不是好東西，恨不得它消失，但在彆人看來，這就是個好東西，有了係統，那些優秀的天賦和才華也可以得到繼承和延續，都不用隨著人的死亡而消失了，就連白癡都可以變天才……你說，這麼好的東西，誰願意它消失呢？何況還還可以擁有站到主神身邊的機會，就算以生命為代價，又有何不可呢？”
“哼，一些白癡就喜歡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葉沐奶奶冷著臉道，“非要等到全人類都死光了，才知道後悔！”
“好了好了，媽你也彆生氣，氣壞身體可不好。”葉沐爸爸勸道，他也不喜歡係統，希望係統消失，但是他說的那些話也是真實的，係統的誘惑這麼大，何況已經遍布全球，怎麼能真正取締？除非係統可以一瞬間全部消失，否則，誰也沒辦法讓係統在世界上禁止流通，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可能做到？
……
葉櫻這會兒已經回到了房間，她現下唯一疑惑的，便是當初為什麼會發生爆炸。梁振大概率不會弄出這種失誤，或許弄懂其中緣由，會方便她破局。
看來她要去趟蔣家才行。
快中午的時候，葉沐才終於回來了，葉沐和複子規、蔣麗等人對他們為什麼被叫走一事諱莫如深，都不敢提起。顯然這事是他們內部的秘密。
晚宴的時候，葉櫻又一次看到了葉沐奶奶，老太太精神十足，氣色也是極好，笑起來慈祥和藹，看著葉櫻說：“咦，之前沒有見過你呢，你是阿沐的朋友嗎？”
葉櫻笑著說是：“之前遇到麻煩的時候，阿沐幫助過我，所以就認識了。”
葉沐奶奶說：“這樣呀，那阿沐你要照顧人家小姑娘。”
阿沐拍著胸口保證說：“奶奶，我您還不放心嗎？我不會讓人欺負葉櫻的！”
葉櫻？
葉沐奶奶怔了一下，她定定地看著葉櫻，眼裡有過一閃而逝疑惑和驚訝，麵前的女孩看起來極為溫柔平和，尤其是笑起來時，給人的感覺也是安寧的，她的氣質很淡很淡，明明從未見過，卻又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老太太掌管葉家多年，見過不少人，自詡看人從沒出過錯，可這會兒她有點看不透葉櫻，再則……
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但她終究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隻是看了會兒葉櫻，便拄著拐杖走開了。
搞得葉玲都疑惑了，“奶奶怎麼了啊？突然怪怪的？”
“有嗎？沒有吧？”葉沐擺擺手，她向來大條，對情緒極不敏感，絲毫沒有察覺到老太太的心神震動。反倒是複子規和蔣悅對視一眼，看了看葉櫻，又沒忍住看了看老太天，而且這一看就發現不對，因為這一晚上，坐在主桌的老太太，老是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仔細看的話，她看的就是葉櫻？老太太好像特彆在乎葉櫻？可葉櫻這是第一次來葉家啊，不至於吧？難道這就是眼緣嗎？
奇怪的是，直到晚宴結束，老太太脖子都伸長了，也沒有過來找葉櫻說話。
複子規疑惑道：“奇怪，葉奶奶這麼喜歡葉櫻嗎？也不對，葉奶奶要是喜歡葉櫻的話，又乾嘛避得遠遠的？”
蔣悅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為葉櫻和那位同名吧？所以葉奶奶沒忍住多看了兩眼？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讓人不得不多想。之前我對大樹傳說還有些疑惑，現在沒有了。”
蔣悅道：“我爸爸都激動哭了，唉，誰能想到幾百年後，大樹竟然認可了我們家族呢？”
“對啊，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大樹為什麼會突然認可我們家族？尤其是已經過去了幾百年，當年它都沒有接納我們，為什麼幾百年後的今天，就接納我們了？”
“……不是說，是因為看到了我們多年來堅守本心、一心向善嗎？”
“不對！不對……絕對不是這麼簡單！”複子規的腦子像是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難道當年的他們沒有堅守本心，一心向善嗎？當年的他們，和葉家老祖宗還是好朋友呢！“你還記得昨天晚上保安說看見大樹下站了個白色身影嗎？但在祠堂內沒有找到人，監控也什麼都沒拍到……”
“啊？什麼意思？”蔣悅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