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他再次被刺穿了心臟。
鮮血從身體裡飛濺而出, 再次濺了葉櫻一臉鮮血,她已然習慣,連眼都不曾眨一下, 順手將木刺從男人的心臟抽了出來。
他緩緩倒向地麵, 胸口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他的眼睛依然緊緊的盯著盯著她,眼裡的神情終於不是之前的失望、疑惑、震驚、心痛、遺憾……而是一種難以理解的不敢置信,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幾次三番的, 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她就這麼自信嗎?不會疑惑嗎?不會茫然不知所錯嗎?不會害怕做錯選擇萬劫不複嗎?他明明已經把其中的厲害關係都告訴她知道,她為什麼還可以這樣毫不猶豫的殺他?
他看著站在他麵前的葉櫻,怎麼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她可以如此堅定?
每一個走到這一步的任務者,在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 無不開始自我懷疑, 會慢慢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甚至會疑惑之前的決定是否正確。沒有一個像葉櫻這樣, 從開始到現在,沒有絲毫改變不說, 動起手來,比之前還要乾脆利落……殺人還殺熟練了不成?
甚至在某個瞬間, 他會覺得眼前的人是不是已經被折磨瘋了,變成了一個嗜殺的魔頭。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怎麼可以毫不猶豫就對我痛下殺手?你不怕殺錯人嗎?你不怕失敗嗎?”
“知道。”
“那我是誰?你怎麼確定我是誰?”
葉櫻抬頭, 眼睛望向遙遠的天際,平靜道:“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他執著的問道:“那我是誰?你說,我是誰?”
她並沒有解釋, 隻是強調道:“我知道。”
她抿唇,嘴角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她轉過身,手裡握著木刺,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他瞪大眼睛,倒映著葉櫻背影的瞳徹底失去了色彩,他死了。
葉櫻坐到河邊,把木刺洗了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也稍微清洗了一下,衣服是沒辦法了,洗了就沒衣服可穿了,鮮紅的血液順著水流散開、消失,最後又變成最清澈乾淨的水,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把自己稍微清洗乾淨,這才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
她原地坐著,看了會兒天,臉上依然是剛才的模樣,看不出半點情緒,她看了會兒,似乎是累了,這才閉上眼睛休息。
儘管身上致命的傷口已經消失,但精神上的疲倦感並沒有一起消失,這些天經曆的一切依然壓在她的神經上,在沒有徹底完成任務以前,她都無法徹底放鬆下來。而和屍體共處在一個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活物的世界,是相當折磨人的,無論是精神上還是心理上,這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折磨,而未知的、看不到邊際的,等待比這更讓人感到痛苦和茫然。
她以為自己又會在這種情況下待上幾天,誰知她剛休息了一會兒,就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在看著自己。
她睜開眼睛,猛地回頭看去,竟然是剛才的白衣男子。——而被她刺死的白衣男子的屍體還在地上躺著。
他站在那兒,毫無情緒的看著她。
葉櫻站起身,道:“你好。”
他說:“你真讓我失望,你已經力量中迷失,你已經徹底被祂蠱惑、腐朽,你現在的目的竟然是將我和祂一起殺死、吞噬,這樣,你就可以成為宇宙最強者,你想成為宇宙絕對的主宰。沒想到你也走到了這一步。”
葉櫻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有什麼想說?我可以聽聽你的解釋。”
“我依然相信他,我的目的依然是殺了祂。”
“你在說謊。”
“我沒有說謊。或者你可以向我證明,你是他?”
白衣男子微微抬起下巴:“你不是知道我是誰嗎?又何須我來證明。”
葉櫻頷首:“是,我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
“我知道。”
“那你說,我究竟是誰——?”
葉櫻知道,她舉起了手中的木刺,朝著白衣男子走了過去,她揚起的手臂、身軀,都觸動了規則的力量,他隻感覺到明明該是渺小的她,卻在此刻,擁有了排山倒海的力量!
“你已經迷失了自我,你已經成了和祂一樣,醒過來,你必須醒過來!一旦你殺了我,祂便肆無忌憚,你的世界也會被摧毀!你那些像親人一樣的朋友統統都會死!而你就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你要想看到這個結果嗎?為了你的一己私欲,難道想讓整個世界為你陪葬?!”
可惜葉櫻沒有絲毫猶豫,木刺紮向了男人的心臟,滿臉失望的男人緩緩的倒下了:“你害了世界,是你……”
葉櫻收起木刺。
互相製定的規則,不僅相互製約,也必須會一起遵守。
認出祂、然後殺了祂這條規則同樣對他有效,認出他、然後殺了他。
她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在她眼中,他是誰根本不是破局的關鍵。
“沒想到你的野心這麼大,我以為你真的和你表現的一樣無欲無求。”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葉櫻身後,葉櫻回頭看去,還是一個和白衣男子模樣相似,就連穿著都一模一樣的男子,他不知是何時出現,好像一直在看著她做著這一切。
他道:“可惜,他不明白,能做到像你一樣殺人不眨眼的人,心腸又能好到哪裡去?必定是歹毒凶惡之人。尤其是你在知道是他的情緒,也能痛下殺手,這一點,你和我很像,就連心大這一點,我們也是一樣。”
他已經不再讓葉櫻做出選擇,是否願意和他聯手,因為他也看出了她的目的:她想殺了他和祂,成為宇宙最強的存在。
至於她是否在力量中迷失了自己,這倒不儘然,畢竟殺了他和祂,也是另一條出路。
聰明的人,都會為自己打算。
而當初製定的互相製約以圖殺掉對方的規則,也在任務者想將他們一起殺掉時,悄然發生了變化。
“感受到了嗎?世界規則變了。”他看著她,眼底有過明顯的憐憫和惋惜:“你做錯了決定。想要殺掉我們,取而代之的任務者不止你一個,可惜,你們隻有在屬於我們其中一方時才擁有絕對的力量,如今,失去規則庇護的你,隻是我們可以隨意捏死的螻蟻!”
葉櫻明白,她之前之所以可以刺死他們,是因為她是他的陣營,他他和祂製定的規則便是認出祂、然後殺了祂,或者是認出他、然後殺了他,那一刻,她就擁有規則的力量,隻要她不動搖、不猶豫、不疑惑、不茫然,隻要她堅定的勇往直前,她就可以刺穿他們的心臟!
而如今,葉櫻想要將他和祂都殺掉,這意味打破了他們製定的世界規則,他和祂之間自然不再相互束縛,從而誕生了新的世界規則,一條他和祂都可以輕易殺掉任務者的世界規則。
“人類果然都是自私又貪婪的生物,我許你永生、許你擁有僅次於我的力量、許你一個世界,你竟然不知滿足,妄圖取代我們。果然是他找來的人,都是道貌岸然之輩。”
“你錯了,我沒有變,我說過,我知道你是誰。”
“那你說,我是誰?而剛剛被你殺掉的,又是誰?”他微揚著的下顎,憐憫的眼神像是在看砧板上牲畜,“可惜啊,這已經不重要了。你做錯了選擇,這一次,你必死無疑。”他按了一下心臟,彆說,被刺了這麼多次,隻有葉櫻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讓他看到木頭都忍不住反感。
“草芥人命,者。”注:《觚不觚錄》
視人命如草芥而任意摧殘的人。
猛地!男子瞳孔微縮,定定的看著她!
葉櫻並不回避,平靜的回視他。
從來到這裡的這一刻起,葉櫻就知道,她將要麵臨的,是絕對的困難,雖然不知道會麵臨什麼,但她知道,事情不會簡單。她可能也會在任務中迷失,她不可能不犯錯、也不可能沒有錯,但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殺了祂。
但既然這個世界隻有他和祂,這個世界非他即祂,但祂很善於偽裝,葉櫻相信自己,但她也相信自己會被騙,她可能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各種誤區,她會在心裡糾結掙紮、猶豫徘徊,去思索誰是祂、他又是誰……但是葉櫻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她要殺了祂,而這個目的最原本的初衷,便是要殺掉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存在,一個視世界為可奪取的資源的存在。
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她便不再多想,也不在糾結於誰是祂、祂是誰,他是誰、誰又是他,凡視人民如草芥者,殺!
這也是葉櫻可以堅定到現在的精神支柱,這也是她為什麼不糾結於對錯,無論錯誤與否,都不會讓她崩潰的原因所在。
而且很顯然的,葉櫻被他送來這裡,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她說實話,這並不是一場“除魔行動”,而是他和祂之間,因為力量而起的鬥爭,像葉櫻這樣的任務者不過是他選中的、為他實現欲望的劊子手罷了,因為他一開始就輸了,根本無法麵對強大的祂。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騙局,那葉櫻又怎麼能相信他所說的那些,殺祂,是為了世界和人類。——這個理由有很大概率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