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忍無可忍:“身為囚犯,你可以少說幾句麼。”
南汀立即就扯著披風不朝前走了:“囚犯也沒必要走冤枉路吧。再說,神殿還沒有為我定罪,我姑且隻能算是嫌犯。”
“我已經目擊了你的罪行。”伊桑凝視著銀發少女的臉頰,由於眼睛被緞帶遮住,她下半張臉的線條更顯出一種恬靜順從的美,令他難以移開視線。
南汀踢了伊桑一腳:“還走不走?”
伊桑默默地忍耐著,
“忍耐”是騎士的美德之一。
雖然很想將她捆/綁起來,讓她體會一下他曾經曆的折磨。但根據聖女的教誨,在定罪之前,他無權對囚犯動手,此刻便隻能用盈著月光的冰藍色眼睛盯著她。
“走不走我說了算。”騎士聲音低啞。
南汀對伊桑的威脅無動於衷:“如果在路上滯留太久,導致囚犯跑了,你能擔得起這樣的失職嗎?”
雖然眼睛沒蒙住,但南汀卻能聽見騎士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她輕笑了一聲,補充道:
“如果因為受到你的刺激,導致囚犯逃跑之後一時想不開,去刺殺聖城的大人物,你能擔得起這樣的罪名嗎?”
伊桑微微低下頭,暗金的碎發在狹長的眼眸中投下陰影。
“你知道麼。”他眯起藍眸,“僅憑這句話,就可以為你定罪。”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南汀滿不在乎地說,“這種褻瀆的話,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
“你是黑暗精靈。”伊桑的語調染上了一絲厭惡,“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沒人會懷疑。”
“好啊,那就審判庭上見。”南汀聳了聳肩,“趕快把我關到地牢裡,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你。”
伊桑呼吸一滯。
凝視著少女比月光還皎潔的長發,他心底居然產生了一種,有違聖殿騎士“誠實”美德的想法——包庇她,釋放她,不要讓她不快。
但他旋即略感荒謬地搖了搖頭,驅散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南汀被關進地牢之前,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鐐銬的扣環發出清脆的響聲,扣住了少女纖細柔嫩的手腕,半跪在她麵前的騎士隨即起身,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要給你準備點吃的麼。”
“又不是要上路,”南汀輕嗤一聲,“用不上。”
伊桑被噎了一下,默默地關上牢門,腳步聲在陰暗滴水的走道裡越來越遠。
南汀幽幽地歎了口氣:“這家夥,也不幫我把蒙眼的布條取下來,真是討厭。”
“同感。”黑暗神的聲音從陰影中漫了過來。
“原來你在啊。”南汀有些鬱悶地倚在牢房邊沿的草堆上,“今晚,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腦海中卻沒有傳來神明的回應。
南汀抿了抿唇。
果然——
是她要求太多了。神明有那麼多信徒的祈禱要回應,哪裡會有空整夜地陪她聊天。
她倒也不怕。就是……有些無聊。
而在少女眼眸被遮住,看不到的陰暗角落——
有如實質的黑暗緩緩凝聚,逐漸勾勒出一個背生雙翼的頎長人形。
他踏著幽影,悄無聲息地朝她走來。
月光透過高而窄的窗口,灑在那張蒼白絕美的麵顏上,輕吻光潔的前額和清冷的眉眼。沿臉頰兩側垂落的深黑長發,卻融入了沉靜的黑暗。
神明的羽翼溫柔收攏,半跪在銀發少女的麵前。
一抹漂浮著微塵的月光,照亮了他羽翼上細小柔軟的絨毛。
他慢條斯理地伸出手,置於她的腦後,像是要——
擁抱她。
但那修長的手指卻隻是輕觸了一下她腦後綢帶的結,解除了限製她的黑暗。
南汀的視野剛剛恢複,就對上了一雙玫瑰色的眼睛。
——再沒有比這更美的眼眸了。
恍若在黑暗的洞穴中徘徊已久,驟然來到陽光下,撞見滿樹盛開的繁花。
花影搖曳,眸光瀲灩。
黑暗神彎起完美如雕像的薄唇,唇角的弧度清淺勾人:“信徒許下的願望,身為神明當然要回應。”
南汀彆過臉去,回避著他的注視:“……如果是彆人呢?”
黑暗神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撐住她身後的牆,長睫低垂,笑意慵懶:
“如果是彆人啊。”
南汀的耳尖輕顫了一下。
“——我就讓他永遠閉嘴。”黑暗神漫不經心地啟唇,“神明不會回應所有人。”
“你回應的標準是什麼?”南汀好奇地問。
黑暗神輕輕歪了下頭,深黑的大翅膀披落在身後。
“你。”他低低地開口,旋即用愉悅的笑掩飾了口型。
“什麼?”南汀沒聽清,“算了,這不重要。還是謝謝你呀,願意來陪我。”
“不用跟我客氣,我的…信徒。”黑暗神修長的手指在南汀背後的牆上輕叩了一下,“倚在這裡不舒服吧?”
南汀點了點頭,話語裡頗有幾分隨遇而安的意味:“但湊合一下,一晚上也過去了。”
“這可不行。”黑暗神彎起眼睛,“追求舒適是人類的天性,不是麼。”
“可這裡也沒有床啊。”南汀喟歎。
“你可以睡在我的翅膀裡。”
“什…麼?”南汀瞪大了碧綠的眼睛,“冕下,這合適嗎?”
黑暗神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徑自倚在牆角,用修長的手指撣了撣漆黑華美的羽翼,留出了總以容納一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