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站在臥室門口附近,蘇顏一一掃過室內眾人臉上大同小異的驚訝表情,她用每個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說:“你們都認為我對象是鄉下不務正業的混混,我是離了婚才回城的吧,你們搞錯了,我對象是顧團長。”
蘇勝利瞠目結舌,腦子短路了幾秒,不過他畢竟是場麵人,最先反應過來,問道:“蘇顏,你又結婚了?對象還是顧團長?”
顧野聲音冰冷:“我們本來就是夫妻,我就是蘇顏的鄉下對象。”
蘇顏的聲音跟顧野如出一轍,她說:“對,你們認為的莊稼漢,我離婚的鄉下對象,都是你們想象出來的,是你們的誤解,我們在鄉下結的婚。”
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傳來。
“蘇顏真嫁給顧團長了啊?”
“那個鄉下種地的是咋回事啊?”
蘇雪扒開人群跑過來嘲笑道:“蘇顏,你彆開玩笑了,你跟顧芳菲還有顧團長都是朋友,你今天不過是拉著顧團長來給你撐場子,你糊弄大家,你跟顧團長怎麼可能是夫妻。”
前前已經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小手抖了兩下,展開,用驕傲的語氣說:“你們都看清楚,這是我爸爸媽媽的結婚證。”
還真有幾個人馬上湊過來看那張結婚證。
“他們七七年就結婚了,真是兩口子。”有人說。
蘇雪震驚到無以複加,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顧團長真是蘇顏對象,蘇顏怎麼那麼幸運,在鄉下找個人結婚都能遇到顧家人。
蘇顏竟然嫁到她高攀不起的顧家。
蘇茹跟蘇霜都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蘇顏一直吹噓自己鄉下的對象有多好,原來她這個鄉下對象是顧團長。
有人想要把結婚證接過去仔細看,前前把結婚證當寶貝,可不能給對方,他把小手揚高,把結婚證收起來,又放進上衣口袋。
蘇勝利腦子發懵,麵前的場景對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蘇顏在鄉下居然是跟顧團長結婚,那麼他做過那麼多打壓蘇顏的事情,這次竟然還想給她介紹對象,那顧團長包括顧家都會生氣,那該怎麼辦?
不過他鑽營慣了,反應很快,馬上陪著笑臉說:“原來顧團長是自家女婿。”
原本隻是攀附顧家,這下可倒好,跟顧家是姻親。
他感覺自己被一個巨大的餡餅砸中。
他對蘇顏說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慈愛:“蘇顏你這孩子,也沒跟我們說你對象是顧團長,差點鬨了笑話。”
說完這句話,他又抬高聲音,麵對所有客人說:“那我就跟大家正式宣布一下,顧團長是我女婿,蘇家跟顧家是姻親。”
這下蘇顏跟顧野給他長臉了,在座親戚都知道顧野是他女婿,顧老爺子是他家親戚。
如蘇顏所料,蘇勝利果然抓住這個機會,讓眾人都知道顧野是他女婿。
臉皮可以厚到這種程度。
她才不會讓蘇勝利得逞,她說:“爸,那我也借此機會正式宣布一下,咱們以後不要來往了。
當初你讓我下鄉又阻撓我回城,我剛回城的時候你把我們娘仨趕到大雜院去住,你還不讓我落戶,給我找個快倒閉的工廠上班,就在剛才你還給我介紹老鰥夫借此撈取好處,這是你對我做過的事兒。你對我有養育之恩,可是我代替蘇霜、蘇雪下鄉,在鄉下呆了七年,養育之恩已經還了。”
“請你以後不要試圖通過我,通過顧團長攀附顧家,不要再抱顧家大腿,顧家不是你謀取利益的工具。”
蘇勝利心跳如擂,臉黑得像鍋底一樣,幾乎要窒息。蘇顏是在聲聲控訴他,而她以前的說法都是爸爸謝謝你給我找工作,謝謝你讓我去培訓,搞得他差點真以為自己為蘇顏做了很多事情。
廠會計馬上質疑地問:“蘇副廠長,是這樣嗎,你對外可是總說對蘇顏有多好,難道那都是你編的?蘇顏說的才是真相?”
顧野環視四周,目光像寒風一樣從眾人身上掃過,聲音凜冽:“我也正式宣布,顧家跟蘇家並不像蘇副廠長說得那樣熟,顧老爺子一生戎馬,剛正不阿,不會為任何人謀利益,他對自家人的要求也非常嚴格,絕對不允許自家人以權謀私。蘇副廠長,既然這樣對待親生女兒,請你以後不要再打著蘇家跟顧家交好的旗號為自家撈好處。”
蘇家結交顧家被蘇勝利宣揚得人儘皆知,這樣說,讓蘇勝利息了這份心思,也讓在座各位心裡都有估量。
聽爸爸說完,前前馬上補充:“外公不讓我們住家裡,讓我們去大雜院住,我們才住了幾天,半夜我們在睡覺的時候下雨,房子就塌了。”
廠會計馬上說:“是這樣的,當時還是張廠長出麵,蘇顏才帶著孩子住回家裡。”
顧野心痛極了,怪不得蘇顏會害怕打雷下雨,原來半夜房子塌過,萬一砸到他們幾個怎麼辦!
前前又說:“我們住在家裡,他們還要收生活費。”
廠會計肯定地說:“這事兒廠裡人都知道。”
明明是蘇勝利請來的人,可不知道廠會計站哪邊。
“還有,我們搬回來後,小姨每天都在客廳桌子上放熱茶,她肯定是想讓我跟朵朵燙到,好搬出去。”前前說。
前前這個小家夥太能說了,蘇顏想不到他有這種推理能力,知道蘇雪是故意的。
屋裡的人議論開了,竟然能做這種事兒!
蘇茹想不到會有這種場麵,她很不安,覺得事情已經超出蘇勝利掌控,她很想置身事外,可偏偏徐峰問她:“蘇顏說的都是事實嗎?”
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徐峰肯定也會質疑她的人品。
一是她有些情況卻是不知,二是聽到蘇雪這樣做她也忍不住了,質問道:“蘇雪,你是故意的嗎?”
蘇雪想不到前前控訴她,滿臉漲紅,反駁:“你胡說。”
前前說:“你壞。”
“你小小年紀編瞎話。”
“你這麼大人心術不正。”
蘇雪還想說什麼,顧野一個眼刀子掃過去,她立刻噤若寒蟬不出聲了。
屋裡議論聲一片,都在討論蘇家人做過的這些事情。
眾人議論聲歇,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來:“蘇副廠長,你親閨女一家說的情況屬實嗎?”
蘇顏循聲看去,說話的人竟然是鄧工程師。隻見他眉心扭成川字,滿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蘇勝利胸口像被人狠狠攫住,幾乎喘不過氣,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揚了一臉灰,乾乾巴巴的解釋:“這都是誤會。”
顧野覺得無需再在這兒呆下去,他把蘇顏的手握得更緊,聲音威嚴又氣勢凜然:“蘇副廠長,想不到你們一家這麼磋磨我媳婦跟孩子,你的人品作風彆說當副廠長,任何領導職位都不夠格。而且根據我掌握的情況,你擔任副廠長期間,有工作失職,工廠很快就會調查你。”
他的手指收緊,手腕旋轉,蘇顏會意,就跟著他一塊向外走。
蘇勝利大腦幾乎無法發出指令,他下意識地拔腿就追,聲音乾澀帶著破音無力地說:“顧團長,這都是誤會,你聽我解釋。”
蘇顏覺得有必要做個總結,轉回頭看向屋裡說:“我代替蘇霜、蘇雪下鄉七年,我爸的養育之恩已還,以後請不要再聯係我,以後蘇家人彆想著攀附顧家撈取利益。”
以後跟爺爺解釋吧。
話說得這樣清楚明白,他們再聽不懂就是智力有問題。
前前揚著聲音說:“我太爺爺以後不會再理你們了。”
蘇顏以前都不知道前前這個小家夥口才這麼好,句句說到點子上。
看著四人背影,蘇勝利絕望極了,他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先是知道顧野是他女婿驚喜,然後被蘇顏跟顧野兩人輪番潑冷水,現在大腦一片混亂,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即使大腦發出去追的指令,他也隻是呆立在原地不動。
算計來算計去,還是因為蘇顏栽了跟頭。
顧野說的工廠會調查他什麼意思?
蘇勝利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笑話,眾人都在嘲笑他。
四人走到樓下,離開讓人窒息的環境,蘇顏終於呼吸順暢。
顧野打開後車門,伸出手臂揉了下蘇顏的發頂說:“以後彆來這兒了,不要跟他們來往。”
蘇顏笑笑:“該說的已經說了,不來了。”
“心情不好?”他捏捏她的手說。
“不,心情很輕鬆,終於解脫了。”蘇顏深吸了一口氣說。
“你能這樣想就好,上車,回家。”
四人上了車,車輛很快駛出家屬院,朝軍營的方向駛去。
顧野手握方向盤,說:“如果工廠調查蘇勝利工作失職,他的職位可能就沒有了,會成為一般職工。”
他偏頭看了一眼蘇顏,說:“你這兒沒問題吧。”
他擔心蘇顏心軟,畢竟是她爸。
蘇顏說:“他成普通職工自然是好,他本來就能力不足,當什麼領導!”
顧野滿意地說:“那就好。”
再說蘇家經過一段時間的靜默之後,亂成一團。
鄧工程師連句解釋都沒說,說:“各位,我先告辭。”說完,拔腿就往外走。
他是今天訂婚男主角,怎麼能走?
蘇霜心往下沉,緊走兩步,馬上拉住他,說:“飯馬上好了,你去哪?”
鄧工程師衣擺被蘇霜拉住,他默不作聲把衣角拽出來,又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說:“你家的家庭環境跟我想的不一樣,你一直誤導我,讓我誤以為你家是知書達理的家庭,我們的事情再說,還是讓媒人再聯係吧。”
這就是這事兒黃了的委婉說法。
蘇霜心跳幾乎驟停,臉色麵如死灰,說:“你彆走啊,都是蘇顏嫉妒我,來這兒瞎攪和,她才是誤導你,你彆聽她的話。”
鄧工程師非常平靜:“是你和你家人一直在誤導我,我以前是豬油蒙心,我現在清醒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說完甩甩胳膊,把蘇霜的手臂甩開,轉身往外走去。
“你不要走,你不能就這樣甩手就走。”蘇霜哭著追上去。
胡雅芬心亂如麻,見鄧工程師要走,蘇勝利隻呆立在原地不動,趕緊追過去說:“鄧工程師彆走啊。”
母女倆追到樓下,也沒把鄧工程師追回來。
金龜婿就這樣沒了。
飯自然是吃不成,一屋子人就這麼散了。蘇茹不想留在這樣頹喪的環境裡,拉著徐峰就走。
走在路上,徐峰問:“你家人真這麼對待你堂妹的?”
蘇茹的心一沉,很擔心自己的良好形象維持不住,她說:“一家人都有磕磕絆絆唄,不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嗎,誰家說出去不是一攤爛事兒。”
徐峰深深看了蘇茹一眼,沒再說話。
——
上午折騰這麼一出,肯定要吃點好的舒緩情緒,回到家,蘇顏趕緊把米飯蒸上,做了三個菜,臘肉炒萵筍、黃瓜木耳炒雞蛋、涼拌豇豆。
過了飯點,四人已經餓了,這一頓飯吃得特彆香,吃完飯,顧野對倆娃說:“先在屋裡走一會兒消食,再去睡午覺,下午帶你們去山上玩。”
倆娃聽說要去玩,撒著歡兒的往屋裡跑。
蘇顏收拾著碗筷,笑道:“你是擔心我不開心吧。”
顧野點頭:“去山上散散心。”
其實最開心的人是蘇顏。
午飯吃得晚,倆娃睡完午覺已經是三點多,蘇顏給倆娃換上長褲以免被莖葉劃傷,挎個竹籃帶上娃的水壺,顧野拎了竹籃跟鐮刀。朵朵堅持拎了個迷你小竹籃,前前拿了彈弓跟笊籬。
一家人離開家屬院,朝山腳下走去。
山腳下已經被部隊開荒,種了糧食養了魚,山是荒山,上麵長滿鬱鬱蔥蔥的竹子。
兩個孩子第一次跟父母一起出來玩,高興的很,蹦蹦跳跳走在他們身邊。
蘇顏自己感覺也像郊遊一樣,跟在鄉下乾農活感覺完全不同。
蘇顏在鄉下經常跟薑淑蘭一塊上山采蘑菇,常見蘑菇她都認識。往山上走了不足一千米,采了多半籃蘑菇。
又走了兩三百米,一處開闊地有泉水形成的水潭,四周都是平坦的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