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則是明顯一愣,隔著籬笆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眼下正站在小院中央的人一眼,顯然是沒有料到能夠被孫縣尉讚不絕口的仵作,竟然是個這麼年輕的姑娘。
付綿綿身上穿著的是淺青色的粗麻布衣,襯著真個人的麵容十分白皙,因著接連多日的內外滋養,原本瘦削到凹陷的臉頰也逐漸豐盈了起來。一頭長發此時鬆散的在腦後挽成了一個發髻,用一根經過打磨的木簪固定住,倒是多了幾分慵懶的風韻。
“是這樣的,付……”黑衣男子似乎在稱呼上糾結了起來,總覺得麵對這張年輕的麵龐,再不能夠像剛才一般流暢的喚出原本的稱呼,最終他咬了咬牙選了一個萬金油的名頭:“付仵作,知縣大人從孫縣尉口中得知了周寡婦一案乃是你出手驗的屍,且孫縣尉也是對你讚不絕口,恰逢縣衙上的仵作最近告了病,這會兒有個案子想要請你過去幫上一幫。”
“付仵作儘管放心,知縣大人說了,銀錢上都好商量。”
男人想起之前孫縣尉對眼前之人那句‘貪財’的評價,便又補充了這麼一句,他雖不知道為何看著麵善的女人會落下這麼個名聲,但回憶起出發前知縣大人的叮囑,依舊選擇把話說出來以寬慰對方的心。
麵對突如其來的邀約,付綿綿顯然是有些詫異的,不過她答應的倒算是乾脆:“成啊,勞煩二位官爺稍等片刻,草民收拾一番後便隨二位進城。”
言罷,轉身回到屋子裡便拿起了角落裡的背簍,出來之後更是在院子的地麵上開始挑挑揀揀起來。
黑衣男子有些新奇的看著她動作,探究的視線一直若有似無的掠過她所在的方向,在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便轉身吩咐了身後的男人兩句,對方應喏後轉身就走了。
不出小半柱香的時間,男人就牽了一輛驢子拉著的板車回了來,之後收拾妥當的付綿綿背著竹簍,在眾多村民的注視及指指點點下,淡然的坐上了板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往青河縣城的方向去了。
路上,付綿綿得知了黑衣男子乃是縣衙裡的另一個縣尉,姓顧。
而顧軒二人也得知了這名年輕的女仵作竟早在幾年前就嫁了人,夫君還過了省試,兩年前就進京趕考去了。
柳青山?顧軒皺了皺眉,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不過心下也沒覺得太過奇怪。整個青河縣範圍內,好多年才能出幾個過了省試的讀書人,頗受大家的追捧和議論,許是偶然間聽旁人提起過也說不定。
除卻最初三人互相交流了幾句算作初步了解,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在沉默額趕路中度過的,大概兩個多時辰後,臨近晌午的時候,付綿綿終於看到了遠處的城門樓。
說是城門樓,實際上不過也就是青磚堆砌而成的建築物罷了,瞧著不過三四米的高度,不巍峨也不雄偉,更談不上什麼震撼人心。因著青河縣地處本朝領土範圍的中央地帶,不與任何國家接壤,自立國以來已經五六十年不曾遭受戰亂之苦,是以在城牆建設上並不上心,畢竟沒有什麼抵禦外敵的需求。
等到順利的進了城,付綿綿先是在一家藥材鋪前下了板車,顧軒沒有問也沒有多加催促,隻這麼靜靜的騎著馬在門外等候。城中的商戶大多識得他的這張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覺得付綿綿同他相識,藥材鋪的老板好說話的很,沒怎麼壓價就將那些藥材及野山參都收了,甚至還大發善心的順便買了所有的山貨。
過了沒多久,付綿綿便懷揣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外加一些銀子美滋滋的再次坐上了板車,三人這才晃晃悠悠的往縣衙的方向趕去。
青河縣的縣衙外表看起來還算威武,不過顧軒卻沒有領著她從正門進,最終板車停在了縣衙西側門的巷弄裡。付綿綿下了車,略微垂著腦袋安靜的跟在顧軒二人身後進了西側門,穿過兩個月亮門後,忽然鼻翼嗡動,她嗅到了空氣中飄著的那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最終三人行至一處不大的院落,前方隱約傳來了人聲。
顧軒快步上前走到了一名留著山羊胡,身上穿著上好綢緞長袍的中年男人麵前略微彎了腰,拱了拱手稟報道:“大人,王家溝的付氏已經到了。”
汪知縣聞言,即刻回轉了身子。
付綿綿見狀屈膝福身,還算有禮的問了聲好:“草民付氏見過知縣大人。”
這邊話音落下,她便緩緩抬起眼皮看向了汪知縣身後的位置,那裡正停放著一具屍首,因著被白布蓋了住,所以看不真切到底是何模樣。
不過依著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強烈的酸腐味,形狀應該稱不上多美好。
付綿綿垂眸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