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地的屍首早已不見蹤跡,若不是那滿牆滿地的暗紅色血跡,似乎沒有人能知道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京城通往京郊大牢的官道上,馬蹄濺起的灰塵即便是在夜幕下也十分顯眼,幾匹馬的後麵有著一輛囚車,透過粗細均勻的鐵欄杆,隱約可見裡麵蹲著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
就這樣,在近兩個時辰,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的時候,付綿綿終於瞧到了前方京郊大牢的輪廓。
在晨間薄霧的籠罩下,京郊大牢的大門仿若是一隻會吞人的獸,散發著陰冷又駭人的恐怖氣息。在這個皇權是天,皇帝就是法的社會,那周邊不知會縈繞著多少冤魂。
待到再次回過神,囚車就已經停在了牢房外,付綿綿被人扯著下了車,一路拖拽著走進了那陰暗潮濕之處。
大牢裡充斥著腐爛的酸臭味,內裡狹窄而又昏暗,她一路觀察著,發現每一間牢房內都關押著不少囚犯。這些囚犯大部分都是男人,身著布滿臟汙或者破損嚴重的囚服,有的甚至因為受傷過重而使得囚服都長在了肉裡,讓人光是瞄上一眼就遍體生寒。
許是有心想要讓她生出害怕的情緒,獄卒架著她走的極慢,慢到她可以清晰的聽到那些曾經遭受過非人折磨的囚徒所發出的陣陣哀嚎,慢到她可以看清那些人裸露在外的白骨,及已經生了蛆的腐肉。
終於走完了這條不長不短的路,獄卒上前拉開了儘頭牆上的一扇門,內裡又台階通往下方不知名處,陣陣陰涼之氣湧上來,使得打頭的獄卒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隨後便聽到對方嘟嘟囔囔:“不是說著娘兒們殺了自己男人?怎的上頭竟還吩咐把她帶下去,那邊可是……”
說到這,那獄卒忽而噤了聲,旋即又回頭打量了付綿綿兩眼,麵上有些不懷好意:“要我說還不如按照咱們之前的辦法,這娘兒們先讓咱們哥幾個爽一爽,之後勒死扔去亂葬崗就是了。”
話音剛落,另一個獄卒便不讚同的皺了皺眉:“仔細你的嘴!沒瞧到是尚書大人親自把人帶過來的?咱們隻需要把人送到便是,其他的哪裡輪得到你隨意置喙?”
“說說而已……”最開始的獄卒扭過頭去啐了一口,幾人很快就押著付綿綿順著螺旋形狀的樓梯到了下麵一層。
這層看起來要比上麵的牢房乾淨許多,不過周圍的石壁卻襯的整個環境愈發的陰森了幾分。此時她的腳上還戴有沉重的鐐銬,走起路來在堅硬的岩石地麵上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音。
往前走了沒多久,付綿綿就注意到了前方出現了一個拐角。忽然,從那邊傳來了一聲沉重的類似於石門被拉開的聲音,緊接著拐角處就有跳動的火光映在了對麵的石壁上。
她眯了眯眼,幾乎屏住了呼吸,隻兩息的功夫,便有一道身影從拐角處現了身。來人身著絳紫色的道袍,一頭長發規規矩矩的用木簪束於頭頂之上,頭也不抬的快步從幾人身邊經過。
而那些獄卒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就好像這一幕十分的稀鬆平常。
付綿綿微微側過臉,看清了那道人道袍後麵繡著的好大一個紫薇花,下一秒卻猛然遭人嗬斥:“再亂看我就挖掉你的眼!”
其中一名獄卒惡狠狠地道,接著便將她用力推進了其中一間石室。這明顯是一間審訊室,內裡放置著各種用途殘酷的刑具,正中央還有一個燒的正旺的巨大炭盆,炭火劈裡啪啦作響,裡麵還擱著幾塊已經燒的通紅的、用於給犯人上刑的鐵塊。
許多刑具明顯已經被鮮血浸潤的失去了本來的顏色,鼻間隱約可以嗅到鐵鏽似的血腥味。
在將付綿綿成功呈十字形固定在行刑架上之後,獄卒們便陸續走出了這石室,不知過了多久,石門緩緩打開,楊尚書帶著兩個人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
“本官無甚時間能在這與你閒聊,付氏,你若不想吃儘苦頭,還是快些把柳府的東西交出來吧。”楊尚書撩開長袍,端坐在了正對麵的太師椅上,說話間還拿起了一邊早就準備好的茶杯,頗為享受的抿了兩口。
付綿綿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卻掠過了石室內虎視眈眈的三人,若有似無的落在了那道緊緊關閉的石門之上。之後不著痕跡的眨了眨眼,在心頭盤算著掙脫手上的束縛放倒眼前的幾個,究竟需要多久,會引來多少的獄卒,要是短時間內讓人察覺這邊的動靜,還是要頭疼幾分的。
不過顯然,楊尚書也沒有太多的耐心,見她這幅嘴硬到底的模樣,也沒多做廢話的抬了抬手,接著站在其身後的一名健碩男子便冷笑著上了前。
隻見男子隨手拿下了懸掛在一邊的帶刺軟鞭,利落的揮舞了兩下,啪啪的脆響在這石室內尤為刺耳。
“既然不肯說,那就先吃上二十鞭開開胃,受不得這種皮肉苦的話,你總會求著開口的。”
這邊楊尚書言罷,那邊健碩男子就咬著牙用力的揮出了一鞭,幾乎在同一時刻,付綿綿被束於刑架上的右手微動,迅速的向右歪了歪頭。那帶有極重寒意的鞭子堪堪擦過她的耳側,耳朵處傳來的隱約刺痛讓她知曉必定是破了皮。
要是沒躲開,這一鞭下去,定會皮開肉綻毀了容的。
付綿綿緩緩眯起了一雙眸子,眼底所透出的光,直看的剛剛收回鞭子的壯碩男子一愣。
這時,石室內忽然響起了一道極其微小的、金屬錯位的‘哢噠’聲,然而還沒等楊尚書等人察覺什麼,石門卻忽地被人從外打了開。進來的是一個氣喘籲籲的獄卒,對方神情慌張,見到楊尚書就扯著嗓子喊:“尚書大人,不好了!外……外麵……外麵來了好多人馬!”
“什麼?!”楊尚書也是毫無準備的被驚了一下,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無人注意下,刑架上的付綿綿維持雙手平伸的姿勢動了動已然恢複自由的右手腕,也是有些詫異。
難道是顧軒?
這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