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道者卻隻是看一眼,便收回。

從記事起,他便沒有用靈果補充體力的經曆。

後來入道,便更用不上。

苦修者多是不帶任何外物,頂多帶些療傷增功的丹藥,以防不測。

蘇兀卿多看了兩眼,便是因為極少見過還有要服食靈果的修者。

一般來說,隻有管不住口腹之欲的人才有此需求。

可這少年卻仿佛很是珍視。

“吳兄不必客氣,你救了我和阿生好幾次,小小酬謝,應當受用的。”

蘇兀卿本還想拒絕,這時看到了下方混戰的人影,便道:

“收好。”

楓袖山莊果真一片混亂,垣珩亦身在其中。

“一個不留。”

他嘴角冷冷地勾起。

半空之中,忍著毒傷發作的黎七夜趕到了山莊腳下,瞧見這一幕心死神寂,卻被追來的黑衣衛一道勁風掌擊中,不得前往。

黎七夜如同樹葉一般飄飄落下。

黑衣衛再要奪命之時,道者已然出手。

隨即,南鵲兩人安然落地。

小書生道:“以一對十,仙長一個人行嗎?”

南鵲道:“你伺機而動。”

小書生不比他,有些靈力在身上,也可運用某些法器,偶爾幫著道者偷襲下黑衣衛也不是不可行。

而南鵲,他要上楓袖山莊。

黎七夜身上是他所研製的劇毒,他將解法告知過垣珩,此刻唯垣珩可解。

“我有法器可用。”

時間緊迫,南鵲便接過了小書生遞來的法器,是一扇葉片狀的輕舟。

隻是剛上山莊頂,就被發現。

“何人無故闖來?”

垣珩身旁的侍衛橫眉冷目,嘴巴一張一合,南鵲還未聽清,不知是何法器瞬間襲來,他人雖躲過,腳下的輕舟卻被震得一抖,連人帶舟,往下跌去。

糟了,他可不會禦風而行!

南鵲大感不妙,乾脆抬目喊道:“黎七夜他……”

人群之中的垣珩自是注意到這處,隻是未曾有所動作,隔得有些遠,卻似乎辨清了南鵲的口形,眉頭微微一動。

正當垣珩欲抬手之時,南鵲眼前,白霧繚繚升起。

黎七夜死了。

雙腳踏至實處,南鵲心頭卻還驚動不已。

黎七夜怎麼會死?

有那道者在,那群黑衣衛斷不會有殺死的黎七夜的機會。

還是蕭起鶴那邊出了狀況,他沒攔住綠衣?

無論是蕭起鶴出事,還是那道者出事,都不是件好事。

“發什麼愣,今夜是夫人的冥辰,你竟然敢偷懶,不要命了?”

一道嚴厲的嗬斥聲傳來,與此話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個細長的東西,打了下南鵲的肩頭。

不疼,可南鵲拿眼辨了辨,是個藤條狀的東西。

拿著它的人……不應該稱之為人,而是由數不清的藤條纏挽出來的,有頭有四肢的綠色人狀物。

應當是北澤之地的樹精藤怪。

黎七夜死後,他的軀體並未留下,而是化作了開之不儘的七夜花,十年一開,山間的草木因受了他的照拂,便修成了精怪。

“還看!!!”

那藤精活靈活現地一瞪眼,南鵲便低頭,見自己一身侍從打扮,手裡還捧著一盤晶瑩剔透的果子。

上好的仙果,比南鵲的那枚不知要珍貴許多。

“抱歉。”

南鵲從善如流地道,“我這就給夫人送去。”

“嗯,這就對了。”

藤精一點頭,“跟我來吧。”

隨著藤精領路,南鵲來到了一處靜謐的石室。

石室頗為講究,正前方立著一支黑檀木的牌位,側方還擺著大小不一的瓶罐之類,散發著各種藥香。

屏風共有兩架,一架後放有書和棋趣,另一架後放有清新乾淨的衣物,作更衣用。

看得出自黎七夜死後,垣珩每年都會為他辦祭奠儀式,而這裡絲毫不見陰森鬼氣,反而很有生活氣息,像是主人一直在這生活似的。

南鵲剛放下果盤,就又被藤精叫著打了一下,讓他彆磨磨蹭蹭亂看。

“……知道了。”

南鵲看了下手。

“嘁,這就疼了?”

那藤精見他擰眉,也湊過來看,果然見到一條紅痕,不由咂舌,“你這人,也忒不經打,你們修士不最是皮糙肉厚嗎?”

南鵲卻忽地留意,修士?

這不是幻境?

藤精似是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倏地把腦袋收了回去,凶巴巴地對著南鵲道:“跟我走,不知道沒有主人的允許,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不許亂看嗎?”

“……”

南鵲覺得這藤精,似乎也不是不好下手的樣子。

念頭剛起,就見又來幾個侍從,手中同樣端著盤子,這次是點心。

領先一人,恰好南鵲眼熟,方辛。

作為少數僅存的內門弟子,自是見識過同行之人一一被迫獻祭,此刻臉色煞白,動作跟個木頭人一樣僵硬。

撞見南鵲的瞬間,更是驚悚。

南鵲想,他估計是沒料到自己還活著。

但下一瞬,方辛又想起什麼,灰蒙蒙的眼睛像是抓住了一絲希望:“你……”

“唰——”的一聲,藤條打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條可比打南鵲的用力了不知多少倍,打得方辛瞬間挺直了腰,麵色緋紅。

藤精:“誰許你說話了,此處不許喧鬨!”

其餘幾人,更加引以為戒。

南鵲站在側邊,大致掃了一下陸續進來的侍從,……五六七……還差……

蕭起鶴走了進來。

他身上同樣穿著侍從服,但卻頗不自在,又不得不穿,見到南鵲挑了下眉。

南鵲心頭卻是一沉。

蕭起鶴沒事。

那就是另一邊出事了。

是小書生,還是那道者?

等送完瓜果點心,藤精又監督著他們離開。

依舊是不能亂看亂摸。

有這藤精在,南鵲也不怕方辛幾人對他動手,何況他們也動不了手。

如果這裡不是幻境,又是什麼?

生魂祭最後一步,是要黎七夜複生,現在看來,垣珩還在繼續。

因此這裡仍是幻境,與現實相結合的幻境。

那麼,破除幻境的關鍵在於……

南鵲摸向芥子袋,也許是因為他不在垣珩挑選的內門弟子之中,他的行動還是自由的。

可就在他掏出定身符的當下,那藤精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反身過來後一把拽住他,還咧嘴:

“就知道你不安分!我現在就……”

殊不知南鵲另一隻手同樣拽著一張,趁它走近飛快貼在他身後。

“一刀砍了它!”藤精被定,蕭起鶴便立即開口。

有這東西在,他們的行動就會受限。

南鵲沒殺過人,即便對方是個精怪,可它若不死,死的就會是他們。

南鵲剛揚起刀,瞬間就山搖地動。

眼前晃過來一條人影,南鵲握緊了刀,忽地聽見一聲:“不能殺它。”

這道聲音?

南鵲抬起的眼好似繪入斑駁光點,“吳兄?”

眼前的灰色身影,不正是那道者?

“嗯。”

聽這語調就知不會有錯。

南鵲徹底安心了:“我還以為你沒進來。”

又問,“你剛剛去了何處,為何沒看見你?”

蘇兀卿自是去探查了一番,將此地情形摸得七七八八才現身。

將欲開口之際,忽地收到一道傳音。

這股氣息……

“師兄。”

蘇兀卿回以對方。

“師弟……”

一道古樸自帶威壓的聲音傳來,“裡麵情況如何,你一直無甚動靜,幾位長老可要著急壞了。”

“情勢不適聯絡。”

“值得你大費周章的,想必是真孕化出了魔源?”

“不錯。”

“果然是那東西,可需要援助?”

“暫且不必,不過……”

羽闕仙閣掌門:“?”

他這位師弟,可難得語帶疑惑。

蘇兀卿視線略一下移,將感受到的異狀大致說了幾樣。

“……連你都無法感應到靈力,此人絕無一絲修為。”

“心聲之事,也著實詭異,向來隻有心靈互通的修者可以感應一二,但也沒有那般清晰……”

羽闕仙閣掌門說到這裡忽地想起什麼,他不確定地問,“師弟,你是否忘了……”

又頓住。

蘇兀卿:“……師兄?”

掌門:“三年前,你還有一個凡人道侶?”

蘇兀卿:“……”

傳音千句,外界時速不過一瞬。

“不方便說的話,也沒關係。”

聲音拉回了蘇兀卿不知何狀的思緒,抬眼便見少年笑意盈盈,望著他聲調輕快道:“總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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