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斂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
他麵上仍然一副斯文冷淡的模樣,內裡卻開始瘋狂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
謝韞從來都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他冷漠,薄情,且毫無同理心,能讓他不計利益的幫忙簡直比登天還難!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主子你開竅了!
他含淚欣慰,真是緣分來了擋都不擋不住啊,桑姑娘這朵漂亮可愛的嬌花終於要被他這不是人的主子霍霍了。
此刻,桑窈正站在謝韞斜後方的位置。
男人高大的身形遮擋了她半個身子。
她害怕的時候會習慣於貼著自己親近的人,但在這,顯然沒什麼人可以給她貼。
陸廷閉了閉眼,眼皮掩去他的陰狠與不甘。他雙手背後,清風明月得站著,皮笑肉不笑得同謝韞道:
“謝大人原來也是個多情之人。”
謝韞一連兩次不把他放在眼裡,若是換作旁人,早就戰戰兢兢連滾帶爬的找他道歉了。
但謝韞不一樣,他不是個僅有家世的花架子。
陸廷也必須承認,他暫且拿謝韞沒什麼辦法,這種百年門閥,就算是父皇都動不了,更何況謝韞本身就鋒芒畢露,同謝閣老當年全然不同。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憎惡。
他知道謝韞看不起他,這個男人眼裡的輕視總是格外明顯。
前幾天他不過是動了幾個謝氏不重要的分支,結果沒過幾天,曾由他授意,暗箱操作的幾件貪腐大案就開始翻查,謝韞甚至毫無顧忌的處死了沈苛。
曾經的謝家舊臣,當今的五品老臣。
謝韞睨他的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敷衍的道了一句:“殿下說笑了。”
說完便轉了身,然後差點撞上跟在他身後的少女。
桑窈在挨他挨的很近,方才幾乎是用腳尖抵著他的腳跟。
謝韞微微蹙眉,邁開一步,同桑窈拉開距離。
桑窈沒有意識到謝韞的刻意,抹著眼淚連忙又貼了過去。
淨斂跟在旁邊,正拚命抑製住自己即將升天的顴骨。
大庭廣眾之下你倆挨那麼近乾什麼呢!不如直接去榻上吧。
謝韞唇角繃直,目露不悅,但他最終並未多說什麼,闊步行至馬車前,走了進去。
桑窈停在馬車下,臉上淚痕未乾,此刻還淚眼朦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去。
帶著謝家獨特標識的馬車寬闊又內斂,謝韞上去之後車簾便垂了下來,他也一直未曾開口同桑窈說話。
淨斂站在旁邊,適時道:“姑娘,請。”
這倒並不是因為他的私心,謝韞的行事風格向來簡潔,他既然順道出手替桑姑娘解了圍,就不會半途不管她。
桑窈這才動作有幾分艱難的上了馬車,她心裡還害怕著,默默挑了個離謝韞最遠的地方坐下。
坐著坐著,她就悄悄把屁股往謝韞那挪了挪。
再挪一挪。
淨斂眼觀鼻鼻觀心,我說桑姑娘你彆太主動了!
桑窈的眼淚仍在啪嗒啪嗒的掉,一張雪白的小臉的滿是淚痕,無聲的抽泣著,原先陸廷刁難她時她哭的似乎都沒這麼狠,這會跟謝韞待在一起,反倒越發覺得委屈了。
桑窈也不想哭,她不想讓謝韞覺得她是個脆弱的小女郎。
可她一想到自己以後可能要去當小妾,她就覺得難過的腦袋發懵,簡直不想活了。
陸廷真的好可怕,等她被抬進府了,這人不會折磨她吧。
就算往好點想,以後沒給陸廷當小妾,那也要給彆人當小妾。要被不喜歡的人玩弄,還要當個仰人鼻息的小可憐。
她大伯和小叔就有非常多的小妾,那些小妾過得並不好,平日就是不停的爭寵承歡然後生子。
嗚嗚嗚她真的好害怕,光想想眼淚就止不住。
車廂內安靜非常,這也就顯得少女克製的嗚咽聲非常明顯,小貓一樣。
謝韞眉心微鎖,單手撐著太陽穴,看了一眼板板正正候著淨斂。
淨斂立馬會意,拿出帕子來遞到桑窈麵前,含蓄道:“桑姑娘,我們已經在回桑府的路上了。”
所以不要哭了哦,再哭他那沒耐心的主子該發火了。
桑窈接過帕子,然後對著謝韞道:“謝謝你。”
淨斂嗯了一聲。
繼而麵帶微笑的想,能不能看一眼是誰在給你帕子啊!你們倆要調情去床上行不行啊!
桑窈抹了抹臉上的淚,她也不想哭,努力把近幾年聽過的笑話都回憶了一遍,還是沒忍住這泄了洪般的眼淚。
謝韞一直靜靜坐在她身側。
桑窈默默心想,其實謝韞也沒有那麼討厭,她以後不能對謝韞那麼冷淡。
這人平日裝的滴水不漏,但其實如果她對他太冷淡,他也會黯然神傷的吧。
他那麼喜歡她,又是這般不動聲色的愛,如果不是她撿到手冊,恐怕她這輩子都發覺不了。
就在桑窈思忖是否要主動開口跟他說些什麼時,謝韞冷眸掃向旁邊這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少女,冷聲開口:
“再哭就自己走回家。”
“……”桑窈一下憋住眼淚。
他真的好凶。
謝韞真的好討厭。
算了,他慣是會口是心非,原諒他。
她小小的哦了一聲,不哭了。
過了一會,她又開口道:“今天…多虧有你。”
謝韞嗯了一聲。
確實該謝。
她在心中措辭著待會謝韞問她怎麼回事時自己應該怎麼回答,結果等了半天,謝韞也沒問她。
馬車內一時無人出聲,清風偶爾掠進車簾,多少有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