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靜謐, 草木尤為繁盛。
石道上被打下斑駁的樹影,偶然有幾聲鳥鳴傳過來,越發顯得寂靜。
謝韞的手與其在說是在捏著桑窈下巴, 倒不如在說是在掐著她的臉頰。
寬闊的大手輕而易舉就捏住了少女軟嫩的小臉, 手指陷入軟肉中, 讓她動彈不得。
桑窈的手還在捏著謝韞的衣角,她被迫仰著頭,原本放在眼睛旁邊的手被男人拿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略有幾分粗糙的指腹。
桑窈閉著眼睛看不見,但她能夠感覺到, 他們似乎挨的很近,桑窈不由屏住了呼吸。
這樣的距離讓她莫名想起上次的吻, 那時也是這樣的近。
桑窈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心跳飛快。
“……”
怎麼這麼沒出息。
桑窈在心裡默默給自己兩巴掌。
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腦子怎麼還想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隔了一會, 桑窈就覺得自己的眼睛沒那麼難受了,但奇怪的是, 男人仍然沒有鬆手。
她覺得這樣仰著脖子有點痛, 便眨了眨濕潤的眼睛, 小聲問他:“小蟲子出來了嗎?”
桑窈臉蛋帶著點肉感,肌膚滑膩,輕輕一捏,指腹便會陷進去, 紅潤的雙唇輕輕嘟起。
上回在公主府捏過, 但隻有一下。
這種觸感的確很難形容,像在捏一片雲朵。
莫名有點好捏。
長睫掃過男人的指尖,謝韞沒有鬆手, 他毫不心虛的道:“沒有。”
桑窈哦了一聲,然後繼續乖乖仰著脖子等著謝韞鬆手。
但臉有點酸了。
她覺得謝韞捏她的力道變大了。
就在桑窈出聲抗拒之前,男人鬆開了手。
桑窈終於得以低下頭來,她先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臉蛋,繼而真誠的同謝韞道謝:“謝謝你。”
男人瞥她一眼,然後淡淡嗯了一聲,坦然接受了這句道謝。
與此同時,淨斂早在剛才就已經識趣的退到了數丈之外,堅決不打擾他倆調情。
什麼進蟲子,不過是他倆為了貼一起的小借口罷了,他都懂。
他因為離得遠,位置已經站在了拐角處。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他原想上前提醒,可又想了想,心道不就是弄個眼睛嗎,又不是在接吻,有什麼不好見人的?
再說了,他主子同桑姑娘兩廂情願,就算被看見了又能怎樣?照目前這個情況,知道的人也不差這一個兩個了。
相比之下,他這會要是去提醒了,以主子的個性,指不定又會嘲他半天。
但話是這樣說,他又想,萬一被有人借此做什麼文章,或是更為誇張點,直接拿桑姑娘要挾主子怎麼辦?
要不還是去提醒一下?
不過好在,腳步聲消失,那人並沒有過來。
淨斂鬆了一口氣。
下一瞬,肩膀陡然被人拍了一下。
淨斂魂差點沒被嚇飛,但表麵依然八風不動,他鎮靜回頭,繼而看見了太子陸荔的臉。
他低頭恭敬的行禮:“見過殿下。”
陸荔扶起他的胳膊,道:“不必多禮。”
他站在淨斂身旁,看向前麵姿態曖昧的男女,目露驚訝,輕聲問:“那是敘白?”
淨斂點頭,道:“回殿下,的確是我家公子。”
陸荔挑了挑眉,一時有些失語,隔了好一會才貼心提議道:“孤那有地方,要不讓敘白來孤這裡,保證沒人過來。”
“孤知道敘白不在意那些風言風語,但在這兒,傳出去多少不太好。”
淨斂道:“回稟殿下,您誤會了。”
雖然剛才那個姿勢看起來像在接吻,並且還吻的激烈,但真的不是。
“桑姑娘眼睛進了東西,我家公子隻是在幫桑姑娘吹眼睛。”
更詭異了。
陸荔麵露懷疑,道:“呃,這……”
而這邊,桑窈彎下腰,撿起了她的大蜘蛛,繼而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謝韞,強調道:“我可不是來蹲你的哦,你彆多想。”
謝韞道:“所以你是躲草叢裡玩蜘蛛的?”
桑窈捏著蜘蛛腿,道:“怎麼可能!”
“我是……”
說了一半,她又把剩下的憋了回去。
她默默的想,她不喜歡李瑤閣可同謝韞沒關係,這男人一向自大,她若是說她是在這蹲李瑤閣,他該不會要以為是為了他吧。
而且雖然她是來乾壞事的,但是這壞事還沒乾成呢,這般說了,不是平白讓謝韞以為她是個壞女人?
“這是秘密,不告訴你。”
她的秘密顯而易見。
雖然謝韞不知道這人等他就等他,為什麼要隨身帶一個大蜘蛛。
但這小蘋果一向匪夷所思,也並不奇怪。
桑窈仰頭看他,又強調:“我真的不是來蹲你的。”
謝韞敷衍的嗯了一聲,並不拆穿她,“所以你還有事嗎。”
當然沒事了,她本來就沒事!
而且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不耐煩?
“你為什麼——”
謝韞側眸掃過來,淡聲道:“嗯?”
桑窈心中一緊,話音停了下來。
她原本打算繼續質問他是不是不信,但此刻觸及男人目光時,又把話憋了回去。
他平日就麵容冷淡,給人的壓迫感極強,桑窈以前一直有些怕他,倒個茶都顫顫巍巍緊張的要死,隻是後來同他接觸多了,便漸漸習慣了。
但此刻,他身著暗色官服更襯得他身上氣質凜冽,高嶺之花的形象在桑窈心中又清晰了起來。
她又慫了下來,小聲道:“……沒事,沒事的。”
這正是此時,陸荔同淨斂從拐角處走來,他含笑走近,揚聲道:“敘白。”
桑窈側頭瞥見陸荔的臉,頓時渾身一震,連忙站直身子,然後正兒八經的同陸荔行了個禮,“見過太子殿下。”
陸荔目光落在她身上,道:“姑娘是……”
淨斂介紹道:“殿下,這是刑部侍郎桑印的女兒。”
陸荔了然,道:“原來如此。”
謝韞道:“殿下有什麼事嗎。”
桑窈默默站在謝韞旁邊,心裡想著,如果沒記錯的話,剛才謝韞似乎沒給陸荔行禮。
而且怎麼他對著陸荔也是這副不耐煩的模樣。
不愧是謝韞,看來果然不管對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樣。
她決定原諒他了。
陸荔站在謝韞身側,道:“聽說父皇召見你,我就想來看看,沒想到在這碰見了。”
謝韞道:“殿下還是先把自己手裡的事做好吧。”
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從謝韞這話裡聽出了幾分指責?
說是指責也不大像,總之就像是長輩對晚輩的訓導,話雖然聽起來不太好聽,但總歸是好意的。
桑窈把手裡的大蜘蛛藏在身後,總覺得這個場麵她適合多待。
她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也知道倘若謝韞和陸荔比較熟的話,那她就算一個外人,她這樣站在旁邊聽他們說多了並不好。
四人一起走在路上,桑窈做了翻心理準備,然後挑了個合適的時機主動同陸荔道:“殿下,臣女先告退了。”
言罷,又覺得不太對勁,遂而彆扭的加了一句:“…謝大人,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行離開了。”
謝韞沒說話。
陸荔則打趣道:“姑娘要走啊?是不是方才孤來的不是時候。”
桑窈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後才突然紅了臉,她尷尬道:“不…不是……”
她磕磕巴巴半天,謝韞才冷聲道:“請殿下慎言。”
陸荔像是十分害怕謝韞生氣,聞言立刻同桑窈道:“是孤失禮了。”
*
等桑窈同他們分開時,他們已經一起走出了好長一截路。
桑窈拎著蜘蛛腿,確保他們走遠了才鬆了口氣。
她就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小女郎,平日也不常同什麼大人物說話,在上回長公主召見她之前,與她說話最多的大人物就是謝韞了。
所以今日見了太子,多少有幾分緊張。
兀自走了會,桑窈看著眼前這陌生的場景,停住了腳步。
她木著臉想,果然,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