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萍氣得嘴都在哆嗦, 這個兒子從小就調皮搗蛋,讀書的時候也是經常打架,那時候老爺子還沒有退下來, 他們在同事麵前卻總是抬不起頭來,經常被老師叫家長。好不容易陸韞爭氣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學, 一家人還沒有揚眉吐氣幾年,陸韞就放著鐵飯碗不端, 跑去深圳了。
梁建國還指望他將來接自己的班,陸韞卻一點這個打算都沒有, 氣得他揚言要斷絕關係。鄧萍也覺得自己被傷透了心, 忍著幾年沒跟陸韞聯係, 以為他吃了虧就會回來了,誰曾想陸韞一去就是好幾年,也不跟家裡人聯係。
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 鄧萍卻覺得兒子跟父母好像生分了,做什麼決定都不跟家裡人商量。投資建廠不投到他爸的那個區,給彆的區投, 氣得陸建國好幾個晚上沒睡著覺。
“阿韞!爸媽不會害你!”鄧萍使出殺手鐧,“你要是真的娶了離過婚的女人, 爸爸媽媽在單位, 在大院裡怎麼抬得起頭來?”
這話讓陸韞響起了之前自己想去深圳尋找機會的時候,鄧萍也是這樣苦口婆心地勸自己,一家三代從政, 到他這裡跑去經商了,他們在大院裡怎麼抬得起頭來?
陸韞本來要往外走了,這話讓他停下了腳步,陸韞回頭看向鄧萍。
鄧萍還不理解這目光是什麼意思, 繼續說道:“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家裡人考慮考慮,一個離過婚的又是鄉下的女人不配成為我陸家的兒媳。”
“我搬出去。”他平靜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鄧萍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陸韞,而陸韞已經轉身離開了房間。
陸韞回到房間開始收拾東西,和鄧萍感受的一樣,時隔幾年回來,陸韞確實感覺和家人生分了很多,他已經不知道什麼相處方式才能讓他感到輕鬆了,所以鄧萍的要求他會儘量去達成,但他們好像還是不滿意。
正收拾著,房門被人推開,一臉童真的陸邦良穿著睡衣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直接忽視了收拾衣服的陸韞,躲進了衣櫃裡。
看到陸韞看向他,他還朝陸韞比了個噓。緊接著神色緊張地看著門口。
陸韞頓住了,他離開家的時候陸邦良還是很健康的,陸建國夫婦強烈反對的時候,陸邦良悄悄給陸韞塞了五百塊的路費。一家人隻有爺爺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等他回來,陸邦良已經得了病,很多時候都不認識自己了。
“爺爺。”
宋阿姨很久都沒有找過來,陸韞擔心他在衣櫃裡缺氧,將門給打開了些,陸邦良不肯出來,陸韞哄他:“快出來吧爺爺,我買了蒜蓉龍蝦。”
聽到龍蝦,陸邦良眼神一亮,乖乖地跟著陸韞下了樓,陸韞打包回來的龍蝦還是熱乎的,夾了幾隻出來,耐心地幫他剝好放進碗裡。
一隻蝦肉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陸邦良馬上撿了起來,吹了吹就吃了下去,陸韞甚至來不及阻止。陸邦良他們這一輩人是經曆過饑餓的一輩人,他們對糧食格外的珍惜。
看著陸邦良滿頭的白發,陸韞歇了搬出去的心思。
照顧爺爺吃完東西,又陪他走了走消食,陸韞才回了房間洗澡睡覺。躺在床上,他看了看手表,半夜一點過了,吳曉夢他們大概已經到家了。
錢英被警察帶走之後,李紅就一直提心吊膽,李兵也跟著去了,李紅也想去看看情況,吳能武和吳能貴卻堅持要留下來賣夜宵,不然今天就賠本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精神極度緊繃,在回家的時候,李紅坐在吳能武身邊竟然暈了過去,一頭栽在地上,額頭正好撞上石頭,頓時鮮血直流。
吳能武也嚇了一跳,吳能貴提議將人送去醫院,吳能武掐了掐她人中,見人清醒過來,撿兩把泥土擦了擦她額頭上的血,“沒事,就是困了,去醫院費拿那錢做什麼?”
幾人回到家,吳曉夢他們已經提前回家了,火屋燈亮著,幾人正在數錢呢。
今天收入依舊可觀,吳曉夢記完賬,剛想起身洗漱,吳能富突然說道:“二姐,我能不能支點錢?”
“嗯?”吳曉夢沒問他拿錢做什麼,直接同意,“可以啊,你支多少?”
吳能富比了個二十。吳曉夢本來想通過記賬的方式給他,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不如我們先分一次錢吧,大家都累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分錢高興高興了。”
吳曉夢算了一下帳,留出必須的發展資金,將剩下的利潤全都按比例分了,吳能富分了三百多塊,吳能文夫婦分了四百多塊,另外三百多塊分給吳建國夫婦,吳曉夢分了六百多塊,剩下的資金留著作為發展資金。
雖然之前也知道有這麼多錢,但是真的分在手裡,還是讓人心潮澎湃,吳能文他們一輩子都沒有一次性拿到過這麼多錢,而且這是十天左右的收入,十天就能掙這麼多錢,曾經的幾人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這也太多了吧...”吳能富握著錢傻樂,上一次分錢他分到三十塊,那錢還拿去還債了。
吳能文拿了兩百塊出來,“家裡現在實在太擠了,我出錢給曉夢重新起一間新屋子。”
兩百塊能起一間大房間,吳能武說道:“還是大哥想得周到,我出一百塊,這一百塊我就不起屋子了,我想在院子裡修一道圍牆。”
這話一說出來,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分家之後還是跟吳能武他們用一個院子,吳能武他們也在火屋裡做飯。
“這事得問問爸媽。”
劉秀英說道:“隻怕他們不肯,火屋還是共用的。”
吳能富說道:“他們自己修一個去,本來分給他們兩間大屋,債一毛都沒分給他們,自己連個火屋都起不了?”
吳曉夢也支持,她也拿出兩百塊,“我也有這個想法,乾脆這一次就起兩間屋子,寬敞也住得開點,現在三間屋子確實不夠住。”
她現在還在吳建國夫妻的房間裡打地鋪,吳能富在火屋裡攔了個布簾子睡覺,還有一間是幾個孩子睡的。
建房子算是拍板定下來,第二天跟吳建國夫妻商量在院子砌牆的事,吳建國竟然應了下來,但卻提出了一個條件,“我和你媽補五十塊給能武,讓他們起個火屋。”
這是吳建國他們的決定,吳曉夢他們都沒有反對,修房子的事情定下來,吳建國就出門去找泥水工了,原先的房子錢不夠,用的是泥坯,這兩間新房直接用磚砌。
隻要有錢,什麼事都好辦,吳建國當天就找到了泥水工,吳能富往城裡跑了一趟,水泥磚和鋼筋水泥全都定下了,隻等挑個好日子動土。白天各自都在忙,吳曉夢決定今天休息一天,天天擺攤到淩晨才休息,身體也吃不消。
吳建國他們要建房子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當天晚上吳建斌吃了晚飯就跑了過來,就是為了確認一下吳建國家是不是真的要修房子了。
吳建國正坐在院裡的老槐樹下抽旱煙,將煙灰在鞋底上磕了磕,點頭說道:“是啊。”他站起身,將要起新房的位置指給吳建斌看,“就是這裡,我們準備起兩間平房,能富他們說了,以後掙錢了,再在上麵蓋兩層,做成三層小洋樓。今天能富去城裡訂了水泥磚,我找人看了日子,這個月十二宜動工,到時候請你們一家來幫忙啊。”
吳建斌看著吳建國臉上的喜色,心裡不是滋味。他們家條件一直比吳建國家好,現在住的也是磚瓦房,比吳建國他們現在住的土坯房不知好到哪去,可現在吳建國也要建房子了。
吳建斌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張碧仙見他垂頭喪氣,連忙問道:“怎麼?真要建房子了?”
吳建斌點點頭。
張碧仙心裡也不是滋味,她自詡家裡是村裡過得最好的,可吳建國一家後來居上,竟也擺脫了負債累累要建新房了。
她突然想到什麼,“吳能富還沒對象嘛!乾脆把我娘家侄女介紹給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村口大槐樹下,天色開始打麻點了,沒什麼活動的人,大家都回家吃飯去了。
張麗神色緊張地等在大槐樹下,時不時地張望著。
一個藏青色人影出現在視線中,走近了,看清他的臉,張麗鬆了口氣。
“吳支書,你可算來了。”
張麗小兒子狗蛋生病了,他爺奶信土偏方,弄了些符水給他喝下去,病沒有好轉不說,還上吐下瀉的,奄奄一息讓人看了害怕。
家裡的錢被二老鎖得死死的,張麗想去衛生室買點藥都沒錢,她公婆堅信符水能治病,不給錢買藥。張麗在村裡名聲也不好,沒人肯借錢給她,無奈之下,張麗隻好求到了村支書吳朝剛身上。
吳朝剛卻讓她這個時候在這裡等她。
張麗感覺不好,可是為了兒子她也沒有辦法,隻好來這裡等他。
“吳支書,辛苦你跑這一趟,實在是太麻煩你了!”
吳朝剛上下打量了張麗一眼,笑道:“你想借多少錢?”
“十塊就夠了。我一定還你。”
吳朝剛手裡還點著支煙,很輕浮地吐了一口煙在張麗臉上,“還,你拿什麼還?你公婆肯給你錢嗎?”
“我去城裡刷盤子端碗,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張麗紅著臉保證道。
吳朝剛笑道:“小錢嘛。不還也行。”
他伸手抬起張麗的下巴,笑容猥瑣不堪,他一笑,張麗就明白了。
吳能富拿著換洗的衣服,準備趁著夜色去河裡好好地洗個澡,自從擺攤之後,他就沒痛痛快快地去河裡洗過,家裡沒有洗澡的地方,隻能白天的時候在火屋裡拿水擦一擦,今天難得休息不擺攤,他趁著機會去好好洗洗。
剛走到村口,他聽到一聲驚呼,像是從大槐樹邊傳過來,隨即一道響亮的巴掌聲傳來,有人壓低聲音罵道:“張寡婦,彆給臉不要臉,你裝什麼貞潔呢?誰不知道你的風騷韻事?”
吳能富墊著腳悄悄走過去,大槐樹底下有兩個人,昏暗裡難以辨認背對他的那個男人,女人卻是正麵朝他,他一眼就認出是張麗。
張麗捂著左臉,剛剛被打了一耳光,那男人粗暴地去扯她胸口的衣服,她像木偶人一樣站著沒再反抗,兩行屈辱的淚水從她眼裡泌出。
她淚流滿麵的樣子讓吳能富心頭一震,他大喝一聲跳出來:“畜生!竟敢耍流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那男人大吃一驚,回頭看了一眼拔腿就跑,吳能富沒看清對方樣貌,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這種耍流氓的畜生,他追到非要痛毆一頓不可。
可他路過張麗身邊的時候,張麗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死活都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