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三十五, 可能公交車剛走。最後一班公交車是四點半的。”吳曉夢瞪了他一眼,“你騎這麼慢做什麼?”
陸韞無辜地說道:“我第一次騎嘛,不太熟練。”
“行吧, 反正晚上我們也要進城擺攤的, 你就跟著我們一起坐三輪車進城吧,剛好你車也停在夜市攤的。”
似乎忘記這一茬了, 陸韞臉上飛快地閃過失望,接著兩人又蹬著三輪車回家。一路上不少人注意到了陸韞,這才想起白天的時候這個男人就和吳曉夢舉止挺親密, 他還護著吳曉夢, 都在私下猜測吳曉夢和這個男人是什麼關係。
不過吳曉夢才離婚兩個多月, 這麼快就重新找了一個,未免也太快了。張碧仙站在院子門口,遠遠地看到陸韞和吳曉夢,啐了一口,“真是不要臉,這麼著急找男人, 這才離婚多久啊!”
再一扭頭, 二女兒吳曉珍站在旁邊踮腳看著, 她敲打道:“曉珍, 你可千萬彆學吳曉夢,她倒是會做人,拿收購龍蝦來堵彆人的嘴, 現在沒人背後說她了。”
吳曉珍的目光被那個騎三輪車的男人深深吸引,嘴裡應付地說道:“我怎麼可能學她?媽,那男的是誰,之前都沒見過。”
張碧仙看了一眼, 那男的穿著非常樸素,看著就是普通的農民,就是長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她敲了敲吳曉珍的頭,“看什麼看,媽是過來人,我告訴你,結婚一定要嫁家境殷實的男人,不然你嫁過去就得受一輩子的罪你知道嗎?你瞧你姐姐,嫁得多好,現在是城裡人了,吃喝不愁,還能給你兩個哥哥弄工作。”
吳曉珍撅了噘嘴,雖然是這樣,但是她感覺姐姐過得並不幸福,上回她去姐姐家,還看到姐姐額頭有傷呢,吳曉麗說是自己摔的,但是吳曉珍卻知道是姐夫打的。這個秘密不光她知道,吳家一家人都知道,可是他們不敢得罪姐夫一家人,畢竟兩個兄弟的工作還得靠人家。
她歎了口氣,姐姐在城裡給她介紹了個對象,可是對方又老又醜,就是有個城裡戶口,家裡人都挺滿意,她自己不樂意。
回到家,張玉蘭已經在劉秀英的口中得知了陸韞在追求吳曉夢的事,她是既高興又擔心,陸韞是城裡人,看穿著打扮就知道家境肯定不差,她又愁吳曉夢離過婚,怕人家家裡嫌棄,再次見到陸韞,就不知該怎麼對待才好了。
陸韞倒自覺得很,看到張玉蘭提著一大桶豬食,連忙去搶著幫忙,一手提起潲桶的手柄,張玉蘭甚至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手柄脫落,潲桶摔倒在地上,一桶豬潲灑了個乾淨。
吳曉夢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他們家這個潲桶早就有問題了,張玉蘭一直舍不得換新的,現在好了,被陸韞這麼一提,一大桶豬潲算是白煮了。
陸韞拎著手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流了一地豬潲,張了張嘴,“伯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張玉蘭又好氣又好笑,這桶豬潲是白天去地裡割的紅薯藤煮的,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紅薯藤了。
劉秀英要煮飯,張玉蘭要將家裡剩下的紅薯砍了先煮,還沒來得及坐一坐,吳曉夢認命地拉著陸韞去地裡割紅薯藤。
陸韞老實地背著背簍跟著吳曉夢下地,吳曉夢拿鐮刀給他演示了一遍,不能將一窩紅薯藤全部割掉,隻能挑幾根割了,再割下一窩。陸韞做得很仔細,彎著腰撅著屁股學著吳曉夢的樣子割。
這工作並不難,但是不熟練速度就快不起來。
吳曉夢割了兩路,等她回過頭,發現自己已經遠遠地將陸韞甩在身後。他正略顯笨拙地卻很認真地割著,手裡還握了一大把紅薯藤,不知道該怎麼捆起來。
他似乎有所感,抬起頭來和吳曉夢的視線相對,露出笑容。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俊臉白皙,牙齒很整齊,他一笑起來,青山都好像鮮亮了幾分。和吳曉夢預想的不同,陸韞在城裡時滿身貴氣,當他站在這片樸實的土地上時,兩者並沒有衝突,反而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吳曉夢展望這片青山綠水,多少年後,這片青山也未改變,如今它也是一片青蔥鬱鬱的模樣。夕陽西下,在不遠處的陸韞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芒,在這一瞬間,吳曉夢奇異地體會到了自身心境發生了巨變,她清晰感受到一直鬱鬱的心結似乎在此刻完全解開了。
陸韞還以為是吳曉夢累了,走了過來,“曉夢,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就能割完。”
吳曉夢找了一堆草坐下,仰頭問他,“陸韞,你為什麼要我做你的對象?”
陸韞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毫不猶豫地說道:“因為,我很喜歡你啊。”
“可是我離過婚。”
“我不在乎。”
“你的家人能接受嗎?”吳曉夢追問。
陸韞猶豫了兩秒,“我的家庭跟你不一樣,經曆也不一樣,我不喜歡任何人乾涉我的生活,甚至是我的選擇,我尊重我的家人,也希望他們能尊重我的選擇。”
這話太籠統了,吳曉夢不太滿意。
陸韞將鐮刀丟在地上,一屁股在吳曉夢身邊坐下,兩人並肩看著落日,晚霞很美,夕陽的紅染遍了大地,將兩人包裹在了一起。
吳曉夢由衷地說道:“陸韞,很多人年輕的時候覺得要追尋自己的內心,不聽家人的建議,一直都吃了苦頭,才想起家人的話原來都是為自己好,陸韞,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陸韞伸手抓過吳曉夢的,將她的手捧在掌心,她白皙的手上沾上了黃土,他掏出手帕,很珍惜地擦拭乾淨。
“吳曉夢,我絕不會後悔。”他抬頭看向她,語調沒變,卻能讓人感受到話裡的鄭重。說這句話的時候,陸韞前所未有的堅決,他心裡甚至有種強烈的想法,他想跟這個女人結婚,這是在外漂泊了幾年的陸韞從未有過的想法。
吳曉夢微微歪著頭,看著他俊臉上滿滿的誠懇,心臟像被電流擊穿,悸動得讓她幾乎難以自持。
陸韞沒有錯過她眼裡的火苗,趁熱打鐵,握著她的手都不覺用力,“曉夢,做我對象吧!”
就像遠方的夕陽收斂了刺人的灼光,吳曉夢的心也第一次剝離了重重的陰霾,首次被直視,她麵對陸韞灼灼的目光,沒辦法再回避自己的心了,點了點頭。
隻是很小的,微弱的幅度,卻讓陸韞整顆心都高興得飛了起來,激動之下,他一把抱起吳曉夢轉起了圈,“太好了!曉夢,我好高興!”
吳曉夢捶了捶他肩膀,“快放我下來,陸韞!”
陸韞很聽話地照做,雖然剛才已經答應了要跟他處對象,但兩人關係突然轉變,吳曉夢還不適應,扭過身不理他。
陸韞高興了好一陣,才想起紅薯藤還沒有割完,讓吳曉夢在原地休息等他,他將剩下的割完兩人就回家。
“算了,我們一起割吧,吃了晚飯還得去擺攤呢。”
陸韞想起她還有正事要做,可不能耽誤了,也就沒有逞強,兩人很快割完了一背簍紅薯藤,陸韞背上肩,兩人往家裡走。
回到吳家,晚飯已經做好了,一家人坐著等他們。吳能富上來將背簍接了過去,埋怨吳曉夢,“姐,你怎麼能讓客人去割豬草呢?”
吳曉夢看了陸韞一眼,笑道:“是他打翻的豬潲,他不去割誰去割?”
“曉夢說得對,是我不小心弄翻了,割回來應該的。”陸韞和吳曉夢去洗手,沒想到紅薯藤上的粘液黏在手上了,怎麼洗都洗不掉,黑黑的。
吳曉夢手上也有,農村人要乾活這些都是難免的,她特意看了陸韞的神色,見他沒有嫌棄放下心來,對他說道:“這東西洗不掉,過幾天就會沒了。”
“沒事,男人的手就是要黑一點。”他湊過來看了看吳曉夢的手,見她的手上也有這些東西,心疼地說道:“等回城我幫你買一塊香皂洗洗。你手這麼好看,下次這些活都讓我去乾。”
吳曉夢猛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白了他一眼,“彆手動腳的啊。”
“快來吃飯了!”劉秀英在喊了。兩人朝飯桌走去。
在飯桌上,陸韞才正式見了吳曉夢一家人,上至吳建國,下至幾個小孩子。吳能富一一幫陸韞介紹。
家裡來了客人,吳建國讓吳能富去拿酒出來,“你上回拿回來的那個五糧液,快去拿出來招待客人!”
吳能富爽快地‘噯’了一聲,站起來就朝房間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這瓶五糧液就是陸韞喝剩的啊!大神經如吳能富,拿人家不要的酒來招待人家,都不太好意思。
磨磨蹭蹭的,外麵吳建國在喊他,“能富,怎麼拿個酒這麼慢!”
吳能富到底還是將就拿了出來,吳建國親自幫陸韞倒了一杯,挑了挑眉,“這酒可是五糧液,是真酒!快嘗嘗,我們也是好不容易弄來這麼一瓶。”
陸韞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配合吳建國喝了酒,連連誇讚:“這是好酒啊,伯父,您真是太客氣了!”
吳建國揮了揮手,“貴客上門,應該的,我聽能富這小子說,你還經常幫助他們,我們一家都要感謝你,再來一杯!”
吳能富眼饞地看著他們喝,晚上還要出攤,他不敢喝酒耽誤正事,陸韞看出來,主動他倒了小半杯,“能富兄弟一起喝一點,你酒量好,秋天了晚上涼,喝點暖暖身子,大哥喝不喝?”
吳能文擺手,“我不喝酒的。”
吳能富看了一眼吳曉夢,見她沒有什麼反應,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滿足地砸了咂嘴,“好酒!”
陸韞陪著吳建國喝了三杯就不肯再喝了,“下次我來給伯父帶兩瓶酒,今天我回去還要開車,就不多喝了,伯父您喝儘興!”
吳建國聽他這樣講,也就沒有強迫。
因為吳曉夢他們要出攤,所以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吳能文和吳能富各自騎著一輛車,玉琴也從隔壁過來了,跟著劉秀英和吳能文坐一輛,吳曉夢帶著陸韞跟吳能富坐一輛,夜晚風有些大,出了村,陸韞就脫掉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吳曉夢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將吳曉夢嚇了一跳,她趕忙去看吳能富,見吳能富注意力都在路上,這才鬆了口氣,瞪了陸韞一眼,想將衣服還給他。
陸韞卻不讓她脫,“穿著吧,夜裡有點涼了,彆感冒了。”
兩人一說話,吳能富往後麵看了一眼,看到二姐披著自己的外套,這外套剛剛還穿在陸韞身上的,一點都不驚訝,畢竟陸韞幫了他們這麼多次,他早就看出來陸韞對二姐有意思了,不然也不會助攻將陌生的男人帶回家裡。
吳曉夢拗不過陸韞,隻好披著了。
前麵吳能富不好意思地說道:“陸大哥,那瓶五糧液就是你之前沒帶走的那瓶,我看扔了可惜,就撿回來了。”
陸韞笑道:“我看伯父挺喜歡的,下次我多帶兩瓶過來。”
吳曉夢笑著對吳能富說道:“傻三弟,你還沒看出來嗎?那瓶酒是陸...陸大哥特意沒帶走,留下來送給我們的。”
她這樣一說,吳能富突然想起來,那瓶酒剛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開,是陸韞開給他喝了。
他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還真是,我一直沒反應過來。”
陸韞笑著看向吳曉夢,他的姑娘真的好聰慧,讚許地給了她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