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韞那邊還沒有消息, 劉秀英先找了過來,說是為了慶祝買房,她做個席麵,一家人吃個飯熱鬨熱鬨。
店裡現在用上了收銀機, 他們也就不必隨時守在店裡, 劉秀英白天在家忙活, 等吳曉夢他們六點鐘回來, 飯菜都已經做好了。
他們搬家這麼久, 離得不遠, 走路也就幾分鐘,但因為劉秀英愛板臉, 吳曉夢沒事不過來。
今天劉秀英又變了個人, 臉上笑意盈盈,看來終於買上了她想買的房子,讓她順了氣。
“來了,快坐!”劉秀英招呼他們坐, 同時感慨,“這裡太窄了,租人家房子住著都不舒服,過幾個月有錢了就把我們那套房子裝修了, 到時候大家一起去住!”
吳曉夢就問, “你們買的幾室的啊?”
“三室的, 房間大得很!一個衛生間, 在房子裡就能上廁所!還是電梯的,那電梯我坐一回暈一回,草根命,沒福氣。”
三間臥室, 劉秀英兩口子一間,女兒一間兒子一間,剛剛好,大家真去住還住不下,不過這場麵話說得漂亮。
吳曉夢隨即笑道:“看來大嫂之前每天往公安局跑還是有用的,督促他們破了案,把錢追回來了,真是可喜可賀。”
其實三間分店,兄妹三個,每個月分到手的利潤也有五六千,劉秀英丟了錢,確實很可惜,但也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一個月也就掙回來了,吳曉夢這時候開始動搖了,劉秀英應該不會貪汙這五千塊,她要買房直接跟她提,可以從賬上支取。
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這時才發現陸韞還沒有來,劉秀英也邀請他了,但他這陣子很忙,吳曉夢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來,就提議先吃,給他留點菜就行了。
吳能文今天很高興,他不肯先吃,“等一等,小陸沒準一會兒就來了,我們兄弟幾個喝兩杯!”
等到七點鐘,陸韞來了。
進門他先看了吳曉夢一眼,吳能文難得地一把攬過他的肩膀,“小陸可算來了,快坐下,秀英,拿酒杯來。”
劉秀英笑盈盈地拿了三隻酒杯來,吳能文開了白酒瓶蓋,他特意去買的酒。
陸韞還帶了兩瓶五糧液過來,看到吳能文都開了酒,就順勢將袋子給了吳曉夢,“恭賀大哥的,下次再喝。”
吳曉夢將酒提到廚房去了,陸韞借口要洗手,跟了進來。
吳曉夢看向他,陸韞彎下腰在她耳朵邊低聲說道:“孫浩幫忙查了,公安局沒有抓到詐騙犯。”
隻這一句,事實就明了了。
陸韞洗了手出去了,吳曉夢僵直地站在廚房裡,即使心裡有了猜測,事實被驗證,她還是難以接受。
劉秀英端著涼了的菜進廚房來熱,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灶台旁邊桌上的五糧液,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快去坐著吃飯,還有一個湯,馬上就好了,我今天還做了你喜歡吃的小米渣。”
劉秀英的話讓吳曉夢驟然想起,她還沒結婚那會兒,過年的時候,劉秀英總會親手給她做一碗小米渣,那時候家裡窮,沒有那麼多肉,小米渣裡大半碗都是小米,沒什麼肉,卻格外香甜。
劉秀英見她站著不吭聲,疑惑地問道:“曉夢,你怎麼傻站著,快出去吃飯呐?”
吳曉夢看向她,劉秀英感覺她的目光有些讓人心頭發緊,下意識地避開了,“曉夢,你怎麼這麼看我?”
吳曉夢回過神來,她幫著熱菜,劉秀英莫名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吳曉夢閒談一般問道:“大嫂,我們現在不住在一起,好些事情你們都不跟我們說了,買房這麼大的事,我們都是後麵才知道,要是前麵知道,還可以幫你參考參考。”
劉秀英心虛,她頓了頓才說道:“我也是聽我妹妹淑芬說的,玫瑰園的房源緊俏,慢一點就買不到了,也就沒來得及說。”
說到這裡,吳曉夢就順勢問起,“大嫂,那公安局是什麼時候把你被詐騙的錢找回來的呢,這個你也沒說過。”
劉秀英心頭發緊,“就是前兩天,辦學酒的前兩天,這不是回家幫忙,一忙起來就忘記說了。”
吳曉夢沉默了片刻,這一瞬間很短又很長,她想到了三兄妹最開始做生意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都沒有錢,吳曉夢和吳能富湊了一百二十塊,這才能將生意做起來。
吳能文身為大哥,為人忠厚,對他們這幾個弟弟妹妹,也儘到了大哥的責任,友愛弟妹,吳曉夢上學那幾年,吳能文支持了很多。為著這個,吳曉夢願意讓他們一起跟著做生意。
可生意做好了,有錢了,人心就變了,這是吳曉夢沒有料到的。吳能文迄今為止,七八千塊錢是掙到了的,還有沒分的帳,估計也有個六七千塊,這麼多錢,很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吳曉夢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劉秀英要貪這五千塊錢。
“大嫂,上個月,金龍分店的帳有些不太對,比之前少了五千塊左右,是生意不好嗎?”
劉秀英拿著鍋鏟,一下就定住了,她慌忙說道:“是啊,是,上個月也不知道是怎麼,生意沒有以往好。”
吳曉夢追問:“真的?”
劉秀英將鍋鏟‘啪’地摔進鍋裡,反身質問她,“曉夢,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貪了錢啊,這樣陰陽怪氣地問,我可以賭咒,我們一分錢都沒拿!”
劉秀英氣憤得好像吳曉夢真的冤枉了她。
外麵的人喝酒的喝酒,吃飯的吃飯,聽到廚房傳來動靜,吳能文走到了廚房邊上,問道:“怎麼了?”
劉秀英很難看地笑了笑,“沒什麼,我和曉夢說怎麼做菜呢。”
吳曉夢卻問吳能文,“哥,上個月你們金龍分店的生意怎麼樣?”
吳能文不明就裡,“挺好的啊,上個月生意比之前那個月好。”
劉秀英急得連忙跟丈夫眨眼睛,可吳能文理會不了她的意思。
“大哥,既然生意比上上個月還要好,金龍分店上個月的毛利潤卻比能富管理的小河分店以及老店低五千多塊錢。”
吳能文還沒有明白什麼意思,劉秀英已經惱羞成怒了,她沒好氣地對吳能文說道:“她是在暗示我們兩口子貪錢!”
吳能文將不解的目光轉向吳曉夢,顯然妹妹的懷疑讓他很心痛,“曉夢?我們怎麼會貪錢呢?”
這時,吳能富吳曉雲都走了過來,隻有陸韞和曹燕坐在位置上沒動,陸韞是因為已經知道了結果,曹燕則是因為自己是外人,不敢摻和他們的事情。
吳曉夢深吸了一口氣,對吳能文說道:“大哥,我在公安局有個朋友,大嫂被詐騙的案子根本就還沒有破,錢也沒有追回來,大嫂也沒有跟我支取過公賬,你們買房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小河分店自從開張起,毛利就和金龍分店差不多的,上個月整整少了五千多塊!”
吳曉夢本不願這樣打吳能文的臉,可這樣的事,不是劉秀英給她甩臉子看,她可以念在親情和舊情忍一忍,這是貪墨!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事情不解決不行。
吳能文霍地不敢置信地看向劉秀英,因為上個月金龍分店的點餐收銀一直是劉秀英在做,吳曉夢說帳少了五千塊錢,被詐騙的那筆錢又沒有找回來,那劉秀英是從哪裡的來的五千五百塊已經不言而喻了。
吳能文走到劉秀英跟前,逼問她:“劉秀英,你從哪裡拿的錢?你說!”
劉秀英臉色煞白,她沒有想到吳曉夢竟然會發覺得這樣快,她看著暴怒幾乎要吃人的吳能文,突然意識到,抵賴是沒有用了,公安局有沒有追回那筆錢,明天吳能文一查就能知道,她慌忙為自己辯解,“我是為了買房子給波波讀書!我們本來就是一起做生意的,我拿點錢怎麼了?”
“啪——”吳能文一巴掌重重地搧在她臉上,劉秀英捂著臉就哭了。
吳能富又驚又怒,但見吳能文打人,還是上去阻攔他,“大哥,有話好好說,打人做什麼?”
“你明天就給我滾回老家去!”吳能文丟下這句話,不想再看她,捂著臉,轉身出了廚房,路過餐桌,上麵豐盛的菜品好像在啪啪地打他的臉,吳能文爆起掀桌,碗碟碎了一地,油汁橫流。
吳能文捂著臉,無顏再麵對弟妹。
飯廳沉默許久,隻能聽見廚房裡劉秀英的哭泣聲。
最後是吳能文打破了沉默,他看了吳能富一眼,又看了吳曉夢一眼,滿臉通紅,他死都想不到劉秀英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這件事雖然從頭到尾他都不知情,但是他有責任。
“能富,曉夢,這事是我們不對,我們從今天起就退出這個生意,以後就不做了,能富,以後你要辛苦一點,好好地幫著曉夢把店子開下去。明天我就回老家去。”
在吳能文出聲的那瞬間,劉秀英就安靜了下來,側著耳朵想聽他們要怎麼處理,她想的是頂多從吳能文的分紅裡將這筆錢扣出來,沒想到吳能文竟然要退出!
這怎麼能行,現在這個店子這麼賺錢,她上個月數錢數到手都快抽筋了,這還是三分之一的錢。吳曉夢他們倒騰的那個飲品店也很掙錢,劉秀英都後悔得要死,後悔自己當初攔著吳能文不讓他做,不然他們一個月能至少分到幾千塊錢。
“這怎麼行?”吳能富第一個不同意,“這一路都是我們三兄妹走過來的,少了你可不行,這事是大嫂做得不對,她拿了多少,從你的分紅裡麵扣出來就行了。”
吳曉夢沒有說話,按她的意思,可以從分紅裡麵扣,但是劉秀英以後不能再去店裡工作。
她還在思考怎麼開口,吳能文就拒絕了,“不,我退出,我以後都不做了,出了這樣的事,我沒臉再跟你們一起做,我辜負了你們。該扣的錢照樣要扣。”
劉秀英猛地從廚房衝出來,“不行!”對上吳能文要吃人的眼神,她畏縮了一下,退了一步,“我回老家總行了吧,能文,你不能退出!”
吳能文沒理她,自己決定了。
吳能富勸了半天,吳能文都不為所動。
吳曉夢看出來了,吳能文和吳建國的性子很像,輕易不做主,一旦做主就是下定決心的事,吳能文確實覺得沒臉再跟著他們一起做生意了。
“我看這樣吧,大哥,”吳曉夢開了口,“你既然不想再跟我們一起做生意,那我們乾脆就將三家炸串店分了吧,抽簽來分,誰抽到總店,就補另外兩個購房的費用。以前的利潤也全部拿出來分了。”
錯誤是劉秀英犯的,雖然是兩口子,吳曉夢知道吳能文對這事並不知情,所以不怪他,也不會將吳能文在創業過程中的貢獻就此抹殺,將店鋪分了,是最好的法子,以後大家各做各的,相信以吳能文的勤奮,他分到的分店生意也不會差到哪去。
吳能文一開始不願意,經過吳能富和吳曉夢的勸說,終於同意了這個方案,但是他不同意抽簽,要將總店留給吳曉夢,而且不願意讓吳曉夢補償他費用。
“這買店鋪的錢,本來就是陸韞拿到的,這些錢應該是你的,我不要費用補償。”
吳曉夢卻不同意,她不想以後劉秀英有什麼話說,當時買這個房子,一共花了五千多塊,她補償吳能文一千七百塊,就堵住了劉秀英的嘴。
這個本來是歡快的慶祝之夜,卻這樣悲劇地落下帷幕,炸串店分了家,吳能富還是跟著她做,金龍分店獨立了出去,分給了吳能文夫妻。
這樣的結果對劉秀英來說,也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這也就意味著她真正做上了老板娘,以後能自己拿主意,為著這樣的風光,她願意再挨吳能文幾個巴掌。
第二天兄妹三個都沒有去店裡,吳曉夢打電話,將劉會計請了過來,將這幾個月的帳算清了,分了利潤。
分到手,一人有八千六百多塊,吳能文隻拿了四千五百塊。
吳能文拿了錢,沒多坐就要走,出門前回頭看了弟妹一眼,想說什麼,最終又什麼都沒說。
看著吳能文離去,吳能富紅了眼睛,也出門去了。
吳曉夢和吳能富兩個一人分到一萬出頭,這筆錢是純利潤,他們忙了這麼久,手上總算有點餘錢了。
可是她也高興不起來,這個結局大家都不想看到,因為這件事,他們和吳能文的關係肯定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親密了。
果然,吳曉夢在確定人數要定進京火車票時詢問吳能文,他和劉秀英都不去了,但作為大哥,吳能文拿了五百塊給吳曉雲,又準備拿五百塊給吳曉夢,因為她也考上大專了,吳曉夢沒收。
沒幾天就要去北京了,吳曉夢還擔心沒票,結果坐票確實沒有了,硬臥還有,這個時候去北京,坐火車要一天一夜,她買了五張硬臥,帶上四個孩子,她獲得了吳能文的首肯。
吳能富也不去了,他要留下來看店,他們起碼要去四五天,這麼多天沒有看著不行。
吳曉夢還問過陸韞要不要一起去,陸韞是想去的,但是他手上事情太多了,最近又接了一個工廠,好幾個包工頭找他接活,他得考察一下。
陸韞有事去不了,但也給吳曉雲封了個紅包,讓吳曉夢帶回來給吳曉雲,吳曉夢路上也沒拆,摸著感覺沒多厚,等吳曉雲拿到手一拆開,頓時呆住了,藍色的大票子一共有十張,陸韞給了一千塊!
吳曉雲還沒去學校呢,辦學酒接的禮錢是吳建國夫妻收著的,除此之外,鄉上的獎勵,學校的獎勵,家人們封的紅包,加在一塊都有兩三千了。
這足夠吳曉雲大學四年的開銷了。吳曉夢挺擔心她,這是一筆巨款,放在不諳世事的吳曉雲身上,怕為她惹來禍事。
不等吳曉夢開口,吳曉雲就主動將錢放她這了,“這錢我放在身上,怕被人騙了,等我到了大學,大學有津貼,二姐你一個月給我打三十塊錢就行了。”
吳曉夢還不知道首都那邊現在的消費水平怎麼樣,“等我們去了首都再看吧,那邊是大城市,跟我們的消費水平可能不一樣,三十塊不一定夠你生活。”
這次出行,是送吳曉雲去學校,也是順便去旅遊,所以他們提前五天就出發了。
這個時候的火車都是綠皮的,因為是開學季,所以人特彆多,火車站都擠滿了人,像春運似的,幾個人幫忙分擔著吳曉雲的行李,與此同時一人拉一個孩子,本來張玉蘭都不想去了,留在家裡照顧孩子,吳曉夢想讓孩子們去見見世麵,就都帶上了。
幾個孩子從來沒有出過院門,到了火車站就好奇地張望。
波波眼尖,一眼就看到有個長頭發的男人準備偷東西,沒告訴大人,他立馬就嗬斥起了起來,“有人偷東西!”
這一聲提醒了那個就即將被偷東西的女青年,那扒手也凶狠地瞪了波波一眼。
吳曉夢連忙拉住波波,這年頭的課本上都映著見義勇為,可他們一行人沒有個壯實男人,又都是孩子,這個時候的火車站是最亂的地方,扒手多,而且很囂張,要是給自己招來禍事就麻煩了。
“波波,見義勇為是對的,但是要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