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梅一共一兒一女,王剛出事之後,女兒就輟學頂替了他的職位,前幾年紡織廠效益不好,他們全部待崗在家,這兩年稍微好點,才又複工。
王雨眼睛還紅著,他們一家子都是一個品行,自己的苦,絕不會說給彆人聽,張玉梅前幾年的日子那樣苦,從來沒聽她跟誰抱怨過。
隻是這次情況不一樣,王雨的哥哥王浩因為滋事被抓進了派出所,派出所那邊讓他們交五百塊保釋金,不然就不放她哥出來。
王雨猶豫很久,還是將情況說給吳曉夢聽了。
原來他們上班的紡織廠,一個管理他們車間的小主人喪偶,想讓王雨給他做繼室,那男人比王雨大了十二歲,王雨一個好好的大姑娘,怎麼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人家,那男人見花言巧語行不通,乾脆就來硬的,威脅王雨,要是她不同意,就讓母女二人下崗。
前幾天在車間角落,見四下無人,那男的還想欺負王雨,王浩知道這事之後,就去揍了那男人一頓,現在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有這樣的事,你應該早告訴我,現在找個什麼工作不好找啊,非得待快倒閉的紡織廠嗎?”
王雨流淚,她們不是不知道吳曉夢成了大老板,可是讓他們一家人像彆的親戚那樣上門搖尾乞憐,彆說張玉梅做不到,他們也做不到。
“彆買菜了,我們先去把王浩給贖出來。”
現在派出所裡麵,真說不清是什麼光景,王雨擔心王浩在裡麵吃虧,王浩是專科學曆,還沒畢業,是家裡唯一的希望了。
兩人趕到派出所,吳曉夢拿出五百塊,準備將王浩保釋出來,可民警告訴他們,現在五百塊保釋不了了,要一千塊才能保釋。
吳曉夢有這個錢,但也不做冤大頭,“請問為什麼呢,之前通知家屬的是五百塊,現在變成一千塊。”
辦案的民警抽著煙,笑道:“漲了就是漲了,還有什麼為什麼。”
吳曉夢看著對方的模樣,猜測他大概率是被收買了。
就在這時,王雨扯了扯吳曉夢的衣服,示意她看向門外,門外路邊站著一個男人,正在抽煙,目光陰沉地看著他們,“這就是孫海,我們車間主任。”
吳曉夢看了他一眼,對方鼻青臉腫,看來是沒錯了。
吳曉夢朝辦案民警笑了笑,說道:“真不好意思,同誌,我臨時才知道漲價,沒帶那麼多錢過來,這樣吧,我借用一下電話,給我先生打個電話,讓他送錢過來,好嗎?”
她這樣說,民警也沒說什麼,將電話推過來,“快點,一會兒晚了說不定又漲價嘍!”
吳曉夢平靜地撥通了一個電話,響了大概五六聲,對方接了起來。
王雨以為她是給陸韞打電話,沒想到吳曉夢展露了一個笑容,“是孫局啊,我是吳曉夢,孫局,不好意思,有個事要麻煩您,我現在在吳江區派出所,我表哥出了點事...按照流程辦事就好了,我們確實有過錯。”
民警目瞪口呆地聽她一口氣說完,然後掛斷電話,才後知後覺地問她:“你是給誰打電話?”
吳曉夢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吳曉夢口中的孫局,就是陸韞的同學孫浩,如今他已經成為市公安局最年輕的副局長,她辦滿月酒的時候孫浩都來過,隻不過很低調,來送了個禮,飯都沒吃就走了。
沒過多久,派出所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接電話的民警一看來電顯示,神情瞬間就嚴肅起來。
“是...是,有這麼回事,我們一定按流程來辦!是是。”
掛了電話,民警意味深長地看了吳曉夢一眼,才笑道:“真是對不住,按照流程,你們可以給王浩辦理保釋了。”
吳曉夢笑著取錢,“那麼我們是五百呢,還是一千塊呢。”
“...五百就可以了。”
吳曉夢給了五百塊保釋金,在王雨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王浩被放了出來。
孫海見王浩這麼快就從派出所放了出來,連忙衝進來,嚷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民警臉色一寒,“你說什麼呢,公安辦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嚷嚷!”
孫海見情況有變,灰頭土臉地退出派出所,可他就這樣白白地挨了一頓揍,畢竟不甘心。他對王雨家的情況了如指掌,一窮二白,沒靠山沒後台,認準了是小白菜才可著欺負。
他衝到王雨兄妹麵前,衝著王浩嚷嚷,“小子,算你這次運氣好,下次叫我碰見你,我饒不了你!”
嚷完,他又衝到王雨麵前,呸了一聲,“小婊子,我遲早要弄你!”
王浩拳頭捏得嘎吱響,身後傳來吳曉夢的聲音,“王浩,這人找揍呢,沒事,保釋金嘛,有的是。”
王浩輪著拳頭就砸了上去。
派出所的民警聽到動靜,連忙衝出來,將暴怒的王浩拉開,孫海臉已經腫成了豬頭。
吳曉夢說道:“警察同誌,是這個男人挑釁在先,我們是正當防衛。”
民警們對視一眼,他們在裡麵都聽見了孫海的挑釁聲,這人真是腦子有毛病,沒事挑釁人家做什麼呢?這不是白挨頓打嗎?
民警們警告了孫海幾句,吳曉夢趁他們不注意,湊到孫海身邊放狠話,“你彆以為你在紡織廠算個小領導出來就是人物了,上麵誰沒點人呢,這次算你走運。”
她扭頭笑眯眯地謝過了民警,叫上兄妹二人走了。
見民警對她客客氣氣,孫海對她說的話信了七八分了,見她氣場強大,那一身名牌衣服他一年的工資也買不起,知道自己這回是得罪了狠人,不由得開始後怕了。
吳曉夢隻是擔心自己走後,這人來報複王家,這才說狠話嚇嚇他,吳曉夢本人還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找孫浩辦事也沒用過什麼特權,她都隻是要求公平公正。
回到王家,吳曉夢想讓大姨和王雨去她食品廠上班,“反正我給你們開一樣的工錢,彆人拿多少你們就拿多少,也不多給,我那工廠招不到人呢,就當幫個忙,大姨。”
吳曉夢把話說道這個份上,再不去,就是將人家的好意當成驢肝肺了。
王浩和吳曉夢一樣,也在實習了。不過因為這次打架鬥毆,單位估計要將他開除了。
王浩見吳曉夢看向他,連忙說道:“表姐,我媽和小雨去你那就行了,我是男人,在哪弄不到一口飯吃。”
吳曉夢沒有勉強。
這樣一耽誤,吃完飯就八點鐘了。
王浩兄妹本來要送她出去,城中村晚上不安全。
王雨低聲說道:“表姐,你以後來這種地方可千萬彆戴金鐲子金項鏈,容易被盯上的。”
吳曉夢沒經驗,這倒是提醒了她。
正要走,外麵響起犬吠聲,緊接著院門被人敲響,陸韞的聲音響起:“大姨,我是陸韞!”
王雨過去拉開門,禮貌地叫了一句:“表姐夫!”
吳曉夢笑道:“你怎麼來了?”
張玉梅忙問道:“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大姨,我是來接曉夢的,怕太晚了不安全。”
既然陸韞來了,就不用王家兄妹送她了,吳曉夢臨走的時候囑咐張玉梅將廠裡的手續儘快辦完過去上班。
出了城中村,兩人坐上車。
吳曉夢一路上拉著他的手,手心有些濡濕,抽了紙巾擦手,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韞沒想到吳曉夢耽誤時間竟然是這樣的原因,“下次先給我打電話,你一個女人家過去,容易吃虧。”
吳曉夢很享受這種被嗬護的感覺,笑道:“那時候沒想這麼多,下次我一定先給你打電話。”
“你之前就說過你不會再帶親戚進企業了,這次怎麼破例了?”陸韞問。
吳曉夢說道:“大姨一家人跟那些人不一樣,人家是有骨氣的,這麼幾年,明知道我們經濟寬鬆,那麼艱苦都沒跟我們開口借過錢,朵朵周歲大姨送了禮,兩個小的又送,還親手織了毛衣,這都是人情啊。我幫她們一把,也是應該的。”
陸韞點點頭,“確實應該。”
第二天就是招商會,吳曉夢一早就去了官方指定的酒店香格裡拉,據說是為了照顧陸湘方便,畢竟她就下榻在香格裡拉。
香格裡拉的會場也十分氣派,裡麵此時已經擠滿了人。
徐氏食品的代表被安排在了第一桌,離對麵的投資商最近的位置。東南食品因為規模不達,安排的位置在第四排。
一摞摞的招商書就擺在各個投資商的桌子上,此時投資商們都還沒有就位。
會場鬨哄哄的,吳曉夢坐在位置上,身邊是肖華,兩人靜靜地等待著。
到了十點鐘,陸續有投資商進場。
十點半,招商工作就要開展,但是投資商坐的那一排正中間的位置還是空著的。
十點二十五,人還沒有來,工作人員頻繁看表,麵色焦急。
而此時,屬於這個位置的人還坐在她的客房沙發上,靜靜地閉目養神。
已經到了開始的時間,主持人卻遲遲沒有上台,政府的工作人員跑上去說道:“會議推遲半個小時,請大家耐心等待
又過了一分鐘,她房間的電話響起,響過了三聲,她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抓了起來。
“周局,是我。”
“文書已經找到了,是嗎?可以送到我的房間來嗎?我要看一下。”
二十分鐘後,她要的東西被送了進來,在確認無誤之後,她終於起身出門。
門口,吳曉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穿著白色的職業套裙,黑色皮鞋,甚至沒有化妝,普通得會讓人以為她隻是個工作人員,可就在這時,她走到了屬於投資商的那一排,徑直走到正中間的位置坐下。
主持人終於姍姍來遲,舉著話筒邀請了相關部門的領導上台發言。
吳曉夢低頭翻看自己的招標書,上麵有對食品廠的介紹,他們現在的優勢,對未來的規劃。
食品廠並不是投資人熱衷的項目,現在熱門項目是電子產品,各種各樣的電子產品。
台下起碼有二十家等待融資的企業,吳曉夢的公司隻是排在中間,說起來,公司沒有太多的核心競爭力。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兩排禮儀小姐,她們穿著職業套裝,一排端著紙杯和暖水壺,一排空著手。
她們迅速分為幾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給在場的人分發茶水。
吳曉夢分到了一杯,色澤濃白,茶香四溢,她喝了一口,溫度適中,剛好入口,和肖華對視了一眼。
台上的投資人很快也都人手一杯茶水。
每家企業都有三分鐘時間來介紹自己的企業,以此來打動投資人,獲得投資。
讓吳曉夢驚訝的是徐氏食品,竟然在融資了五百多萬之後,還在參加這個招商會。他們這次提出來的目標也是五百萬,很明顯,在場的投資商隻有陸湘能一口氣拿出五百萬,徐氏的目標就是她。
不過陸湘聽完之後,並沒有多少表示。
徐氏代表的目標卻直指向她,“陸女士,您對我們企業有什麼想要了解的嗎?”
陸湘笑了笑,“農產品的簡單加工,改革前國內的食品行業就在做這件事情,三十年過去,你們還隻有這一件事情,我想,國民的口味是會變的,你們這個工廠並沒有什麼打動我的創新。”
這席話說得徐氏代表麵紅耳赤,又帶點不服氣,“我們徐氏食品是蘇省最大的食品加工廠,我們有全省最先進的設備,我想這點陸女士還沒有完全了解,我們的目標是占領全國百分之十的食品市場,這一點,我們有很強的信心能做到。”
陸湘笑了笑,“如果你們的創新理念像你們的口氣這樣強大,我想你們能達成這個目標。”
會場眾人都笑起來,食品行業百分之十,徐氏也太敢想了。
徐氏代表尷尬著坐下,時間已經到了。
半個小時候,輪到了吳曉夢的公司。
肖華站起來,同樣是講了講自己公司的優秀之處。
陸湘看了一眼吳曉夢,同樣提出一樣的問題,問公司創新之處在什麼地方。
肖華不卑不亢地笑道:“我們公司同樣是做農產品加工,但是我們做的是深加工,我們將小麥製作成全麥麵包,無糖麵包,我們將土豆製作成薯片...眾所周知,我們國家是一個人口大國,我們有信心在任何時候,食品的消費力都是不容小覷的。當然我們沒有這麼大的胃口,要占領市場百分之十的份額,我們隻是希望消費者可以從我們的食品裡吃出時代創造的甜味,小家康樂的幸福。”
一個投資商問道:“你們公司最有價值的商品是什麼?”
肖華笑道:“剛才在場的諸位都已經品嘗到了,這是我們即將推出的飲料,與我們另外一家公司同名,茶飲,這將成為我們公司最有價值的產品之一。”
無數人低頭去看桌上的杯子,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這杯牛奶不像牛奶,茶水不像茶水的東西竟然是東南食品公司安排的!
他們還以為是主辦方安排的。
幾個投資人看向杯子,他們剛才喝完之後,覺得口感細膩,又不甜膩,還想再要一杯,沒想到這竟然是東南食品公司未正式生產的商品,他們都能預料到這款飲料的商業價值了。
陸湘看著吳曉夢,微微一笑。
吳曉夢在這場招商會拿到了三百萬的投資,並不是陸湘投的,陸湘投了五百萬,一個電子廠,一個紡織廠。
拿到投資,吳曉夢的心也落了地。
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擴建工廠,更新設備,她手上有三百萬,足夠將所有的設備更新成最先進的,同時她要花一百萬,建造一個現代化的生產車間,這個車間的日產量可以達到三十萬。
這個車間是生產飲料的。
陸湘也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陸宅當年分給陸邦良的憑證,除了陸家有一份,政府的檔案室也有備案,她拿到的是備案文件,再加上陸湘如今的影響力,陸宅要回的非常順利,很快相關部門就撤銷了當時收回陸宅的指令。
陸宅重新姓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劉娟一家人了。
劉娟的爺爺如今也退休了,劉娟的父親劉江河還是衛生局的局長,可他也無法阻止陸宅被還回去。
隻有劉娟賴著不肯騰房。
陸湘沒幾天就要回馬來西亞了,在回去之前,她希望能在陸宅裡麵住兩個晚上。所以這天,她帶著陸韞夫妻,去了家屬院,要將房子收回來。
鄧萍他們當初搬出來的時候,除了個人衣物,其他的東西全部不許搬出來,而劉娟在入住之後,隻是扔了一些床品,家具這些品質很好,她舍不得扔掉,所以破壞不算大。
劉娟不肯騰房,他們也不跟她囉嗦,直接打了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