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茶飲的領導層坐在一張桌子上，見另一桌員工坐了十二三個，她揮手叫了三個來他們這一桌。
茶飲這兩年一直都是穩步發展，不算掙了大錢，但是發展得平穩。
開席之前，鄭東臨請吳曉夢作個講話。
吳曉夢起身，茶飲的員工年齡是偏小的，平均年齡應該在二十五左右。
她舉起杯子，“今天實在是事發突然，還好有格外的幫忙，這第一杯，我替新娘新郎敬大家。”
吳曉夢沒有喝酒，她喝的是水，不過她在這裡就是老大，她喝水沒人敢說什麼。
她又端起了第二杯，說道：“酒桌文化，我希望是對外，對內我實在不喜歡這一套，所以，這一餐，大家吃吃喝喝就行了，不要到處敬酒，有這閒工夫，工作做好一點就行了，我就說這麼多，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吳曉夢坐了下來，鄭東臨想敬她酒，吳曉夢微笑道：“我剛才才說了，不喜歡在內部搞酒桌文化，沒有用，吃飯。”
鄭東臨隻好將酒杯放下了。
但是不喝酒又不熱鬨，光吃飯吃菜，幾筷子吃完，大家都散了。
鄭東臨負責開車送吳曉夢回家。
路上，吳曉夢看出他欲言又止，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鄭東臨盯著路，沒看吳曉夢，緩了緩才說道：“吳總，我是有話想跟您談一談。”
“說吧。”
“我認為茶飲現在發展速度還是太慢了，中國現在發展速度多快，我們前幾年是搶占資源，現在是要打響知名度，而且加盟的速度越來越慢了，再繼續這樣下去，茶飲就隻能是吃老本，沒有發展的空間了。”
“我們現在的門店數量才一千六百多家，發展得確實不快，你是怎麼想的呢？”吳曉夢說道。
“我們一開始的定位就是中高端的飲品店，客單價高，這也就導致了消費的人群有限，我在想，我們要不要換個定位，比如說，我們下沉到低端市場，這樣的話，我可以保證，三年之內，突破五千家！”
吳曉夢想了想才說道：“關於品牌定位的問題，我一開始就深思熟慮過，我們的客單價高，毛利率就高，你想一想，我們現在每家平均一天能賣多少杯？”
“平均四百杯左右。”
吳曉夢笑道：“四百杯，毛利率在百分之六十，如果我們客單價是四塊錢，那麼賣一杯我們的毛利率是兩塊四，如果我們下沉到低端市場，這個毛利率有可能會對半折，也就是我們要賣八百杯，才能賣出將現在的利潤。就像你說的，低端市場確實消費群體會多很多，加盟店也會多很多，加盟店多了，每家店分到的市場蛋糕是有限的...”
吳曉夢說到這裡，鄭東臨就已經明白了，確實，當客單價更低的時候，賣得更多，人工費也會更貴。
“還有一個事。”鄭東臨笑道，“本來我想打電話跟你說的，想到你要來參加婚禮，就想著當麵說了，吳總，我上個月試圖跟設備供應廠壓價，他們拒絕了。”
這個設備廠，是幾年前找的，因為茶飲公司的訂單，現在已經發展壯大，幾乎快趕得上一個國營企業了，一個國營企業，每個月都未必會有三十多個訂單。
“怎麼說？”吳曉夢還不知道這件事。
鄭東臨餘光掃了她一眼，“我們現在一套設備的價格大概是九千多塊錢，這是我們賣給加盟商的價格，出廠價就高達七千多塊，相當於我們賣出一單，隻掙一千多塊錢，如果出廠價更低，我們可以拿到更高的利潤。”
吳曉夢點點頭，確實可以跟對方談談價了，畢竟是從一開始合作的時候就談好的價格，現在通貨膨脹了，物價下跌，當初的價格確實高了。
但是這一點，應該早就想到的。
吳曉夢心裡過了一遍，臉上沒體現出來，“可以談一談了，做一個市場調研，現在同類型的飲品店這麼多，他們的設備是從哪裡來的，跟這些工廠做一個橫向對比。”
鄭東臨將她送回家，就開車走了。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還有些黑洞洞的，吳曉夢將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她膽子不大。
她先用座機給上海的家打了電話。
孩子們都還沒有睡，陸韞接起電話的時候，吳曉夢能聽到孩子們的歡呼聲。
吳曉夢在家的時候，是要管他們的電視節目內容的，有些電視劇不讓他們看，陸韞在家他們就可以看了，陸韞不管這個。
“忙完了嗎？”
吳曉夢簡單地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晚上吃飯之前，陸韞就給她的大哥大打電話，那時候吳曉夢在忙，聊了幾句就掛了。
吳曉夢笑問他，“我沒有問你就將家借了出去，你不會有意見吧？”
陸韞笑道：“結婚是好事啊，這有什麼。再說你才是家裡的老大，一切事情你都可以做主。”
吳曉夢忙了一天，還真有點累了。她掛了座機，拿大哥大給陸韞的大哥大打了過去，一邊說話，一邊找衣服洗澡。
“你門鎖上了沒有？”
“鎖好了，放心吧，我要泡個澡，今天太忙了，有點累。”
她放好水，脫了衣服泡進浴缸，好在員工們將家裡的衛生都打掃乾淨了，不然吳曉夢大晚上回來還得打掃一遍，她見不得家裡臟亂，等不到明天請保潔阿姨來。
閒談中，吳曉夢說了設備的事情。
陸韞也疑惑道：“早就該去談了啊，怎麼這麼久都沒談。”
吳曉夢用按摩紗磋著身體，“我沒想到，茶飲那邊的事情我很少管，這幾年的精力一直放在食品廠了。”
“對了，青城縣那邊的廠已經動起來了，生產的飲料和果凍都賣得挺好。”
“不生產水果罐頭？”
“不，暫時就開這兩條生產線。”
吳曉夢發愁的是上海那邊的工廠，要在三年之內建成，而且產能都有規定，說白了，是她跟政府簽了一個協議，她每年要給上海市政府繳納多少稅，如果繳不齊，她享受的優待全部歸零，吃進去的還得吐出來。
吳曉夢的設想是建立一個現代化的廠房，作為食品總廠，可她沒有這麼多錢。
她突然想起付女士，她是大型國有銀行的經理，他們已經在銀行貸了六十萬，這是目前他們能貸的額度。如果還要貸款，必須做抵押，可他們的廠房都在蘇城，跟上海雖然隔得近，卻不是一個省份，估計在上海無法貸款，但如果在蘇城貸款，利率又太高了。
吳曉夢揉了揉太陽穴，這確實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次日，是郭俊傑和呂怡的新婚之日。
吳曉夢早早地就趕到了香格裡拉大酒店的宴會廳，走到宴會廳外麵，她發現多了十來個將穿著製服的保安，筆直地站在門口，一字排開，她心裡暗笑，呂怡還是聰明人，大概算到了娘家人今天肯定要過來鬨，所以提前準備了這些保安，到時候誰敢來鬨，直接丟出去。
鄭東臨沒過多久也趕了過來，剛好吳曉夢想跟他談一談設備的問題。
“如果這個設備廠堅持不肯降價，就看看同類型彆的廠。”
鄭東臨應下了，他繃直的背脊陡然放鬆，笑道：“吳總，您看到門口那十來個保安沒有，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婚宴見到這個陣仗。”
客人們陸陸續續都來了，呂怡娘家那邊的親戚也來了。這個廳是提前定好的，通知都發出去了，呂怡昨天從娘家跑了，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裡了，郭俊傑也沒有去她娘家接親，總算捱到了今天，呂怡的兩個嫂子前後腳地跑了進來。
呂怡還在酒店準備的更衣室換衣服，兩個嫂子在現場大聲地叫這呂怡的名字。
呂怡將人叫進了更衣室。
吳曉夢沒有過去，她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是人家的家務事，她不便摻和。
呂怡的兩個嫂子是過來要彩禮錢的，被呂怡噴了一通，叫來保安給拉走了，呂怡他們跟酒店也打好了招呼，門口的保安認了兩人的臉，攬著不讓進來。
有十幾個保安的保駕護航，這場婚禮總算是圓滿結束了。
吳曉夢剛吃了幾口飯，包裡的大哥大突然響了起來，一看好嗎，是陸韞打過來的，她立馬接起來。
電話裡，陸韞的聲音有些急促，“曉夢，你在哪裡？我媽摔了，你先去醫院看看她情況好嗎？”
吳曉夢一愣，趕緊說道：“好好，在哪個醫院？”
陸韞給她報了地址，“我在趕來的路上，你先過去看一看。”
鄭東臨在旁邊聽到，等吳曉夢掛了電話，立馬問道：“出了什麼事了嗎？吳總，我能不能幫上忙？”
“能。”吳曉夢補充道，“拿上車鑰匙，送我去第一人民醫院。”
吳曉夢揪過一個茶飲的組長，“你幫我給呂怡說一聲，我家裡出了點事情，要立馬趕回去。”
鄭東臨的車是一台雪鐵龍，也不便宜，現在這樣一台車大概要十來萬。
好在香格裡拉離人民醫院挺近的，很快就到了。
鄭東臨匆匆地停好車，跟著她往病房奔。
趕到病房，吳曉夢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床位之前坐的男人，她認出對方，是之前見過一麵的宋叔，再往病房看去，正是鄧萍，她一條腿已經綁上了綁帶，看樣子是打了石膏了。
“媽！”
“曉夢！”鄧萍驚訝地看向她，似乎沒想到她會來得這樣快，接著，她的目光轉向了吳曉夢身後的男人，鄭東臨更年輕的時候高大帥氣，這幾年發福了不少，看著也是儒雅俊朗。
“曉夢啊，你來得這樣快。”
宋叔站起來，看向吳曉夢，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吳曉夢也看向他，先打招呼，“這位是宋叔吧，多虧了你送我媽來醫院。”
宋叔很不好意思，今天正是他在教鄧萍打太極的時候，將鄧萍摔到了，骨頭都摔裂了，所以要打石膏固定。
“你情況怎麼樣？陸韞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在蘇城就先趕過來了。”
吳曉夢看向宋叔，鄧萍身邊隻有他，看來是他給陸韞打的電話。
鄧萍說道：“你在就行了，他這樣忙，我沒有什麼事，你給他打電話，讓他彆來了。”
吳曉夢一愣，如果一早就這樣想，那為什麼又要讓宋叔給陸韞打電話？
她說道：“那就請個護工吧，你現在也不能動，還是請個護工方便點。”
宋叔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是不好說他來照顧鄧萍的，隻能是鄧萍的晚輩來照顧她。
鄧萍看著她說道：“還請什麼護工啊，也不是大問題。”
鄧萍這樣說，吳曉夢就明白了。鄧萍是想讓吳曉夢來照顧她，估計是想著吳曉夢和陸韞都結婚這麼多年了，還沒有正經地服侍過老婆婆，這次她摔傷了腿，正好趁著機會讓吳曉夢來服侍她一回。
但吳曉夢哪有這個美國時間，她都快忙死了。
“這樣吧，媽，我還是給您請個護工，護工專業，我們來照顧你，彆把哪又給弄傷了，彆舍不得錢，該花的要花，我來給錢，您的醫藥費我們也出，營養費也給，您放心養病就行了。”
吳曉夢這樣一說，將鄧萍的嘴完全給堵死了，她不是沒有孝心，相反，她有大孝心，老婆婆住院，她給醫藥費營養費，請護工，鄧萍該無話可說了。
“陸洋呢，通知她沒有？”
鄧萍立刻說道：“洋洋如今一個人帶著孩子，我不想讓她增添負擔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通知兒子，不通知女兒。
吳曉夢還是笑吟吟的，什麼都沒說。
鄧萍看向鄭東臨，她早就想問了，終於騰出時間來，“這是？”
鄭東臨哪會看不懂眼神，從這老太太的神情，他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麼，立馬說道：“老太太，我是吳總的下屬，我們今天在參加同事的婚禮，聽說有急事，我趕忙開車送她過來。”
鄭東臨這話說得漂亮，將自己的身份和與吳曉夢的關係全說得明明白白了。
鄧萍這才收回目光。
吳曉夢心裡不舒服了，鄧萍時常疑神疑鬼，這會兒竟然懷疑起她來，實在是沒意思得很。
她看向宋叔，笑眯眯地說道：“這位宋叔叔和媽你很熟啊，多虧了宋叔送媽你來醫院啊。是媽你給宋叔打的電話嗎？”
不給女兒打電話，給宋打，吳曉夢學鄧萍，用懷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鄧萍的臉倏地紅了，連忙說道：“都是巧合，我是今天早上在公園鍛煉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你宋叔當時就在旁邊，好心送我來醫院。”
吳曉夢還是笑眯眯的，“這也太巧了，宋叔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等媽你好了，我們夫妻請宋叔吃頓飯，好好地感謝感謝。”
鄧萍沒有說話，默認了。
吳曉夢又笑道：“自從爸進了監獄，媽獨自一人生活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是有了知心朋友，衝著這個，我們也得請宋叔吃飯。”
鄧萍的臉更紅了，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宋金元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不會為著這個害羞，他看向吳曉夢，大方地笑道：“聽你媽說，你們夫妻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我有兩個孩子也是做生意的，有時間可以一起吃頓飯，你們年輕人，交流交流。”
吳曉夢忍不住驚訝，他這話，分明是將關係挑明了，想讓兩家的子女都見個麵。
鄧萍也聽出他的意思來，紅著臉說道：“他們都很忙的，吃飯不急，不急。”
這事要答應也是陸韞來答應，她這個兒媳婦可不想多事，於是她笑道：“我們現在在上海的時間比較多，媽在蘇城，什麼時候要吃飯，媽你提前給我們打電話吧。”
鄧萍含糊地嗯了一聲。
吳曉夢看出來了，鄧萍不想這麼快就挑破關係，畢竟她和陸建國的婚姻關係還沒有解除，現在就重新找一個，名聲太難聽了。
吳曉夢扭頭對鄭東臨說道：“東臨，辛苦你送我過來，你先去忙吧。”
鄭東臨聽了一耳朵的八卦，正站不住呢，總算聽到吳曉夢這話，連忙說道：“那好，吳總，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你給我家裡打電話，老太太，您安心養病，我下回來看您。”
吳曉夢將鄭東臨送出了病房。
她特意在病房外麵多站了一會兒，病房裡隱隱約約有說話的聲音，很小聲，吳曉夢也沒專門去聽，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她站在病房中間的走廊上想，或許鄧萍需要一個離婚律師，這事還是得她兒子來辦，吳曉夢是不會主動提的。
陸韞早就想讓鄧萍跟陸建國解除婚姻關係了，隻是鄧萍之前一直不願意，或許她現在會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