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湘她們這次回去過年, 住在吳曉夢他們那棟彆墅裡麵,之前裝修過一次,後來辦托兒班的時候, 用來做教室了,本來也不是以營利為目的, 沒有保護好, 再加上這麼多年沒有人住,有些破舊了,上半年重新翻新了一遍,敞了半年,過年住剛好。
陸湘她們先回蘇城, 吳曉夢他們還得等孩子放寒假才一起回去。
到臘月二十二, 一家人開車回了蘇城。
作為公司元老的夢夢食品廠已經賣掉了,吳曉夢的公司現在礦泉水是主營。主要是吳曉夢上了年紀之後,事業心沒有那麼強了, 她家三個孩子也各有發展方向,以後也未必會來繼承家產, 吳曉夢逐漸砍掉了公司的一些副營, 光是礦泉水, 就已經在全國市場占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市場, 作為最早涉獵這一行的企業, 早已成為礦泉水行業龍頭。
倒是徐衍的生意越做越大,這幾年房地產發展速度非常快,被時代的風口向前推著, 吃了一大波時代紅利,他的房地產公司在西南地區名頭很響。
但吳曉夢的收入不止於此,她多年前投資的陳健華, 如今已經擠上了全國福布斯排行榜前二十,公司的資產達到了千億級,這些年因為股份稀釋,吳曉夢原先占股的百分之三十被稀釋到了百分之三點幾,這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
回到蘇城,陸湘組織了親人吃飯。多年不見的路陸洋也來了。
算起來,吳曉夢真是有幾年沒看到她了,寧寧和圓圓差不多大,也已經讀高中馬上要上大學了。
這麼多年過去,就算當年有恩怨,吳曉夢也不會顯露在臉上,甚至還給寧寧包了個紅包。
圓圓和寧寧雖然差不多大,但是兩人是完全不同的身材,圓圓身材雖然不胖,但是圓潤,臉蛋更是圓圓的,還帶著嬰兒肥,寧寧則非常瘦,兩隻腿像細麻杆似的,小時候就在陸洋的影響下不愛說話,現在跟親人聚在一塊,隻是打了個招呼,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倒是圓圓,因為跟可可經常打電話的關係,姐妹倆很親近,坐在一塊說悄悄話。
陸洋比吳曉夢大兩歲,但是整個人看起來比吳曉夢大了十歲不止,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也沒有再婚。
可可也隻是最開始的時候叫了一聲媽,既沒坐在她身邊,也沒主動去找她說話。
陸湘其實是想將陸建國一塊叫過來吃餐飯,子女們倒是沒有意見,鄧萍卻堅決反對,“他來了我們還怎麼吃得下飯?”
陸湘雖然對陸建國還有兄妹之情,但既然嫂子反對,也沒有堅持,隻是交代人去陸建國養老的敬老院送了些東西。
這餐飯吃得沒滋沒味的,陸湘也察覺到親人們早就已經離了心,陸家兩兄妹情同陌路。
最讓陸湘心寒的是陸洋對可可的態度,這麼多年,母女間很少說話,好不容易見了麵,陸洋對可可也沒表現多大的熱情,仿佛可可不是她親生一樣,陸湘心裡歎了口氣,越發覺得自己當年將可可帶出國的決定很正確。
吃飯前,陸洋突然說話了,“小姑,有個孩子叫陸超的,你知道嗎?”
陸湘搖頭,“是誰?”她一下沒想起來。
陸洋說道:“是爸的孩子,是個男孩,今年二十七了,您看您要不要見一見,畢竟是陸家的血脈,找個時間讓他認祖歸宗吧。”
吳曉夢吃了一驚,當初反對得最厲害的可是陸洋,怎麼她人到中年性格都變了,還主動地提出來。
她這樣一說,陸湘也想起來了,確實有那麼一個孩子。
陸湘看向陸韞,“阿韞,你覺得呢?”
陸韞現在連陸建國都懶得去看一眼,他的私生子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他認這個弟弟,早十幾年前就認了,還等得到現在?
不等陸韞開口,陸洋又說道:“他現在就在飯店門口,您要是想見一見,我就將人叫進來。”
陸湘都吃了一驚,人都已經叫來了!陸洋都跟對方提前接觸過了。
陸湘畢竟做了幾十年的生意,情緒從不叫人看出來,她隻是說道:“我是出嫁的姑娘,陸家現在已經輪不到我做主了,阿韞才是陸家這一輩的當家男人,你問他的意見吧。”
陸洋看向陸韞,又看向吳曉夢,她跟陸韞之間已經是死結,她出其不意地對吳曉夢說道:“嫂子,我爸就是熬日子了,臨死之前,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讓陸超認祖歸宗,我們完成他的心願,也算是對他儘孝了吧。”
吳曉夢笑道:“連小姑這個陸姓人都管不了這事,我一個外姓人更做不了主了。”
吳曉夢心裡很奇怪,陸洋不是最痛恨陸建國的嗎,怎麼會幫他?
陸韞沒吭聲,就是默認不同意,陸洋到底上了年紀,若是之前,肯定站起來拉著孩子就走。
吃完飯,陸洋又對陸湘說道:“小姑,寧寧這孩子,從小英語就好,我想將她送出國讀書,你覺得怎麼樣?”
陸湘點頭,“可以啊。”
陸洋高興極了,她拿不出錢給寧寧去留學,安盛平早就再婚了,生了個兒子,也不可能給寧寧出這筆錢,還好有陸湘。
陸湘知道陸洋的意思,她可以出錢,但前提是寧寧自己願意去,並且她的學習情況足夠讓她申請國外的大學,而不是花錢去國外的野雞大學鍍金。
“寧寧的學習怎麼樣?”
陸洋臉色微滯,連忙說道:“挺好的,挺好的。小姑你也知道,我之前也是在國外留學的,這孩子從小就是雙英教育,英語可流利了。”
沒想到寧寧突然開口,“也就是英語還行吧,其他的都不行,達不到申請大學的分數。”
陸洋急了,“你這孩子瞎說什麼!你成績可以申請的,不懂彆亂說。”
寧寧不肯推讓,“本來就是,你對我的成績一清二楚,不然你會打將我送出國的主意嗎?”
陸湘聽她這樣說,“既然成績不行就算了,去國外也是白去。”
陸洋急了,連忙說道:“小姑,這孩子學習是可以的,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我在國外留學那麼多年,還不清楚嗎?”
寧寧消瘦的臉上露出諷刺的表情,“你在國外留學這麼多年,又有什麼出息嗎?還不是浪費光陰!”
這句話戳到了陸洋的痛點,她這一輩子確實過得碌碌無為,被女兒當麵揭穿,惱羞成怒的陸洋甩了寧寧一個耳光。
寧寧捂著被打的左臉,站起來就走。
好好的一場團圓飯,就這樣攪黃了。
勉強吃完飯,陸韞結了賬,一行人朝飯店外麵走。
走到門口,吳曉夢看到一個長相跟陸韞有兩三分相似的青年人站在路牙子旁邊,目光朝他們這邊望著。
但他也隻是遠遠地看著,沒有走過來。
鄧萍顯然已經見過他,歎了口氣,沒說話。
陸韞打開車門,先送鄧萍和宋叔回去。
路上,鄧萍說道:“你爸前些天來電話說,他活不久了,想讓你們去看看他,將他名下的房子分給你們。”
陸韞還有些驚訝,“他的房子不是被繳了嗎?還有房子?”
陸建國出獄之後就一直住在政府分給他的福利房,從來沒有提過自己還有房子。
鄧萍冷笑,“狡兔還有三窟呢。”
陸韞反應過來,難怪陸洋會突然幫陸建國說話,原來是為著這個。
“我不缺房子,就是缺,我也不會要他貪汙來的房子。”
鄧萍牽著老宋, “隨你吧。”
過完年,陸韞一家人去給丈母娘家拜年,波波也回來了,開著一輛不顯眼的車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在外麵混成了大珠寶商,隱隱知道波波也出息了。
淑芬淑敏都已經結婚,過完年也回來了。
這天他們一家出行去趕農村大集,路過林家村,聽到一陣鞭炮聲響。
吳曉夢不經意間看到是林家的宅子,飄著白幡帶,有人過世了。
不知怎的,她停下車打聽了一下。
“哦。張老太太過世了,這老太太厲害了一輩子,兒子還在蹲大獄,兩個孫子,一個打架進了監獄,另一個不知道跑哪去了,死在家裡幾天沒人知道,還是出嫁的小孫女回來才知道張老太太過世了...說來還有個奇事,林峰有兩個前妻,最前頭那個都二十幾年沒回來,今年竟然回來了。”
與此同時,韓茹站在破敗的林家大門處,看著豬圈一樣的林家,欲哭無淚,她在海外打拚了十幾年,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想著兒子女兒應該已經成器了,回來投奔,誰知道前夫早就蹲了快二十年的監獄,本來判了十三年,試圖越獄又加了幾年,三個子女,大兒子打架進了監獄,二兒子南下打工了無音訊,小女兒林雪倒是安穩,嫁了個平平無奇的老實男人,過著普通日子,和前世沒有一處吻合。
韓茹問吳曉夢,林雪愣了半天才說道:“早八百年前就離婚了,人家現在是全市有名的實業家!行了,你趕緊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一轉眼,北京奧運盛會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今天吳曉夢全家人出動,來到機場迎接學成歸來的朵朵。
人群中,陸韞抱著一大捧鮮花,男人四十一枝花,年過四十的陸韞依舊帥氣,人群不停地回頭看向他身邊三十左右的嬌妻,心裡都感歎這男人好福氣,老婆年輕又漂亮,肯定事業有成。
吳曉夢挽著陸韞的胳膊,不時朝航空站的出口張望。
“朵朵是從這個出口出來吧?國際航空站這麼多個出口,可彆錯過了。”
“放心吧,朵朵出來就會聯係我們的。”
“二十分鐘前就說上了擺渡車了,怎麼這麼慢。”
圓圓甩了甩媽媽的手,“媽媽,你彆急啊,擺渡車得半個小時呢!”
又等了十分鐘,一個穿著白色背心,卡其色工裝褲,綁著高馬尾的女孩出現在視線中,吳曉夢一眼就認出來,高呼——“朵朵!”
朵朵似乎沒看到,她一隻手還挽著旁邊的男子,笑著跟他說著什麼,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兩人相視一笑。剛走出出口,她就跟男子分開了些許。
“那是...不諱?”
吳曉夢注意到他們親密的舉動,心沒來由地一沉。
電話裡,朵朵是說她跟著不諱一塊回來,吳曉夢也沒太驚訝,她也挺久沒有見過不諱了,完全長成大人了,高大,帥氣,手上拎著朵朵的行李。
“爸爸,媽媽!”朵朵很快就注意到了接機的一家子,一陣小跑,跑到爸媽跟前,先用力熊抱媽媽,再給爸爸一個擁抱,接著是弟弟妹妹。
“圓圓,團團,你們都長大了。”朵朵摸了摸弟弟的頭。
團團幫著拿行李,“你們再不出來,媽媽都要跳芭蕾了。”
朵朵不解其意,“媽媽什麼時候學了芭蕾了?”
圓圓給她示範,“就是這樣。”她墊腳往裡麵張望。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圈就濕潤了,兒行千裡母擔憂,何況朵朵去國外這幾年,隻回來過三次。
吳曉夢拍了拍莫不諱,“不諱也變成大人了,你媽太忙了,說我們要來接機就一塊接了。”
莫不諱笑道:“真羨慕朵朵啊,是全家的寶,我在家裡就是一根草。”
團團笑道:“那哥你來我們家當團寵吧,爸媽保證寵你。”
莫不諱笑道:“好啊,就怕叔叔阿姨不同意。”
吳曉夢心裡更不對勁了,連忙岔過去,“行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家再說。”
到了家,莫不諱婉拒了吳曉夢的留飯要請,回家去了。
黃阿姨已經做好了豐盛的午餐,給朵朵接風洗塵。
時隔七年,一家人終於團圓。
飯桌上,說起未來的職業規劃,朵朵不願意入職爸媽的公司,“我還是想成為專業圍棋運動員。”
這些年在國外,朵朵也沒有鬆懈過自己的圍棋事業,在國外參加了無數大小國際賽事,在國際圍棋排行榜上排名常年靠前,雖然還停留在專業七段,但早就達到了八段的水平。
吳曉夢知道她自己在國外找了幾個國際圍棋老師,這些年勤學不綴,並不反對,“行啊,那你晚點去不諱家看看爺爺和乾媽他們。”
朵朵還給家人帶了禮物,都是她在國外的時候徒步撿到的一些漂亮的寶石,或者在當地買的很有特色的紀念品。
吳曉夢不經意地問她:“國外環境要比國內複雜很多,你徒步旅行都是跟誰一塊去啊,不可能是一個人吧?”
“跟哥啊!有時候跟朋友。”
吳曉夢哦的一聲,又問起她在國外的生活來。兩年前朵朵堅持搬出了莫不諱的房子,後麵一直在外麵租房子住,吳曉夢擔心了好久,總算平安無事。
“你住處的東西都收拾了寄回來了吧?”
朵朵嗯了一聲,“必要的都寄回來了,有很多帶不回來的,就放家裡了。”
“家裡?”
朵朵頓了頓,“就是哥那。”
吳曉夢又哦了一聲,又問。
陸韞笑道:“孩子剛回來,你讓她休息休息,過兩天再問吧。”
朵朵也連忙說道:“是啊,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吃了飯,朵朵上樓整理東西,吳曉夢想去幫忙。
“媽媽,我自己整理就可以了。”
吳曉夢也沒有堅持,坐在床上,看著朵朵忙來忙去,一麵跟朵朵說話。
她看著亭亭玉立漂亮白淨的女兒,欣慰不已,二十二年時光好像一晃就過去了,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各自要完成學業,事業,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黏在她身邊了,想到這裡,吳曉夢心情又有些低落。
朵朵蹲著收拾東西,取衣服的時候,一包小小的東西從口袋裡掉了出來,她沒有注意,吳曉夢掃了一眼,正正方方的小包裝。
朵朵已經走進了衣帽間,吳曉夢走過去彎腰撿了起來,來不及看,順手就揣進了口袋。
朵朵走了出來,吳曉夢坐不下去了,“你先忙,我去看看你妹妹。”
朵朵說了聲“好”。
走下樓,吳曉夢一隻手緊緊地捏著 口袋裡的東西,心裡像打翻了一碗冰水一樣透心涼。
她急急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將東西掏出來,其實她早就已經摸到了,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但是看到上麵的字樣,心又涼了幾分。
她坐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陸韞進來找東西,看到她愣愣地坐在床上,問道:“怎麼了這是?”
吳曉夢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將女兒的秘密說出來。
她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她本來也是這個時代的人,知道這個時代的人跟過去時代人比起來,有非常多的不同,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思想,都不一樣。
可是作為一個媽媽,還是有些難接受這個事實。
況且,聽說國外太過開放,也容易感染疾病,她不知道朵朵的男朋友是不是也潔身自好,想來想去,心都定不下來。
正在這時,時惠打了電話過來,邀請他們一家人晚上過去吃飯。
吳曉夢迷糊地答應了下來,將東西藏在床頭櫃裡麵,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朵朵已經將自己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將給時惠他們一家帶的禮物都整理了出來。
“晚上我們一塊過去,不著急。”吳曉夢說道。
陸韞看出她情緒有點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吳曉夢還是搖頭。
圓圓正坐在沙發上抱著平板追劇,麵前擺著一盤水果拚盤,她是舞蹈生,對身材管理非常嚴苛,小時候最愛吃零食的就是她,長大後反而不吃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一家人去莫家做客。朵朵將自己給莫家人帶的禮物都送了出去,時惠拿著禮物,高興得眼睛亮晶晶的,歡喜地看著朵朵,“朵朵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得找個什麼樣的對象才合適呢?有男朋友了沒有?”
朵朵像卡帶一樣,愣了愣,才說道:“乾媽,您問這個乾嘛呀!”
吳曉夢盯著她,她知道這孩子自小就不願意撒謊,她沒有直麵問題,而是選擇回避,肯定就是有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