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 窗外剛泛起魚肚白，天色還沒有大亮。
尤莉是被氣醒的，醒來以後, 她就推了推睡在她身旁的卡厄斯。
“……我都看見了！”
黑發青年困倦地半抬眼簾，瞥見少女氣鼓鼓的模樣, 神域裡的回憶這才湧入他腦海。
他昨晚恰好夢見了與熔岩巨人的誕生有關的回憶，正因如此，尤莉才會也在神域裡看到舊世界毀滅的情景。
“好呀！我就說你為什麼這一次這麼積極, 原來熔岩巨人就是你創造出來毀滅世界的！”
尤莉戳了戳卡厄斯的臉。
卡厄斯握住她放肆的手指, 避重就輕地答：
“……世間萬物都是我創造的, 熔岩巨人當然也是。”
“哼, 所以現在要收拾自己的爛攤子了吧。”
不過尤莉還是很好奇，過去的卡厄斯究竟是為什麼下定決心要毀滅舊世界的。
她所看到的回憶，因為有了她的參與，所展露的並非是完全的真相, 舊世界毀滅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隻有創世神本人自己知道。
她這麼追問, 卡厄斯的回答卻是：
“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
見尤莉仍不理解，他指向了窗邊尤莉種的那一盆黃瓜。
屋內溫度適宜，嫩綠的藤上開出了一朵小小的黃花, 卡厄斯隔空摘了下來。
“這一瞬間，我想要摘，我便摘了下來，沒有什麼原因, 就跟我下一秒想讓它開花，又會讓它重新開花一樣。”
在創世神的法則之中，沒有什麼是應該或者不應該。
隻有他想與不想。
他為了排解無聊的時光而創造出的世界, 如果對他而言不再有趣，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哦。”
尤莉麵無表情指著她的黃瓜苗。
“那你現在讓它再開一朵。”
卡厄斯：……
卡厄斯：“這個身體現在隻能承受黑暗神的神格，奧術力量隻有毀滅之力，沒有新生之力。”
言下之意，術業有專攻。
“……那你還揪我的花！掐我的秧秧！”
尤莉不滿地騎在他身上，晃動他的肩膀。
她的力道很小，卡厄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這樣的舉止對於神祇而已依然是從未有過的放肆。
“不要胡鬨。”
明明是一句責備的話，但卡厄斯的語調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哼。”尤莉忽然想起了什麼，故意收回了手，“也對，畢竟您可是高貴的神祇，我隻是螻蟻一樣的凡人啦。”
卡厄斯：“……”
“神祇又不會為凡人動心，我怎麼能對您如此無禮呢？”
狡黠的少女理了理卡厄斯淩亂的白綢衫，煞有其事地收斂起張牙舞爪的動作，從他身上離開。
卡厄斯將尤莉拉回自己的懷抱，眼尾透著一點淡淡笑意。
“那是過去的我所說的話，和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
尤莉：？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一套？”
他輕吻在她唇上，麵不改色道：
“跟你學的。”
……可惡！
怎麼好的不學學她不講道理這一點呀！
“不過……”尤莉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在回憶中的你，看起來其實還挺可怕的。”
和之前見到的在神座上打盹的創世神不同。
昨晚夢裡的他是在戰場上，雖然光明神與黑暗神看上去更賣力得多，各種耀眼酷炫的神術特效讓人眼花繚亂，頂多隻會讓人感覺到神祇的力量很強大。
但當卡厄斯出手的那一刻，地動山搖，不需要任何華麗的招式，尤莉就能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的眼底無悲無喜，但山巔為他坍塌，海水為他倒流，萬物生靈煙消雲散。
在從夢境中醒來的前一刻，一種瀕死的戰栗將她吞沒。
“原來你還知道害怕。”
卡厄斯淡淡瞥了她一樣，幾分鐘之前，她明明還揪著他的衣襟瘋狂搖晃。
“那就是我原本的樣子，我本來就是冷漠，殘忍，又隨心所欲的神，是你膽大包天，三番五次的做出這些不怕死的行徑。”
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敢對他做這些僭越冒犯的事情。
“誰說的！”尤莉立馬反駁，“我的膽子原本隻有這麼大——”
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間，比出一個小小的縫隙。
“就算現在膽子大了，那也是你縱容的啊。”
尤莉一臉的理直氣壯。
現在想想，她以前哪裡有這種膽子呀，睡在他旁邊連呼吸聲大了一點，她都覺得自己要被殺了。
膽子果然都是被一點點養肥的。
卡厄斯對此不置可否，因為他沒有與尤莉相識相戀的回憶。
……他得早點把光明神也一起融合才行。
“去吃早飯。”卡厄斯摸了摸女孩的長發，“今天就出發去精靈國度，光明神也一定在那裡。”
由於魔龍蘇醒的消息還不能曝光，所以卡厄斯不能化成龍的姿態直接飛過海峽抵達聖地布裡德靈頓。
好在艾比昨天就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出行的魔晶馬車，簡單的行李也都預備妥帖。
“煉金術師已經召集得差不多了，我將您想要的東西描述給他們聽之後，他們說恐怕沒有那麼快就能研究出來，希望您能寬限些時間。”
臨走前，梅露向她回報了煙花的進展。
“……沒關係，雖然有點可惜不能在新年放煙花，不過正好我們也有事要出門一段時間，你讓喬托給他們撥足經費，除了永動機這種項目以外，彆的他們都可以研究一下。”
“好的，祝您和卡厄斯大人一路順利。”
魔晶馬車帶著尤莉和卡厄斯從風熄森林出發，由魔晶之力驅動的馬車從陸地漸漸懸空，踏著空氣越飛越高，直至可以俯瞰底下的森林與海麵。
明明是去討伐危險的魔獸，不過因為是和卡厄斯一起去的，尤莉安心得仿佛度假。
她身上還帶著製作煙花的材料，她趴在馬車的邊緣，用手指驅動神術按照不同的比例調配硝石硫磺，配好之後就在馬車外的半空中引燃。
不過好像比例總是不太對，她的煙花大部分時候就隻有巴掌那麼大，劈啪兩下就沒了。
“……你還在研究那個小玩具？”
卡厄斯撐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她。
感覺自己好像被小瞧了的尤莉不服氣道：
“什麼叫小玩意？好歹是我家鄉的四大發明之一呢！是沒有神術力量的人類的偉大發明哦！”
“那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似乎也做不出來。”
尤莉：“……”
她將裝有幾種材料的袋子塞給卡厄斯：
“那你來！”
幾種易燃易爆的材料都被撞在特製的袋子裡，卡厄斯看了眼，他從每一種材料裡麵都取了一大把出來，不過卻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即將他們混合。
下一秒，尤莉就見這些被卡厄斯操控的粉末，朝著馬車外的地麵投擲而去。
轟隆——！
一大片森林被轟然炸開，硝煙滾滾，尤莉幾乎能聽到被紮傷的魔獸的嘶吼聲。
“這不是做出來了嗎。”
卡厄斯看著硝煙散去之後，地麵上被他炸出來的深坑，十分滿意。
“……是讓你做煙花，不是讓你做殺人武器，謝謝。”
不過炸就炸了，尤莉伸頭出去定睛一看，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銀泉林地的上方，能看到聖地布裡德靈頓的標誌性樹屋群落出現。
——不過被卡厄斯剛才一炸，已經塌了一大片。
沒了濃密樹冠的遮蔽，反而顯露出這裡不太正常的狀況。
“那些是……”
尤莉眯著眼，還要仔細看那地麵上的漆黑巨物，下一秒就被人抓住衣領猛地拉了回來。
與此同時，他們所做的馬車頃刻間就被什麼東西撞擊，馬車的二分之一化為木屑，被卡厄斯抱在懷裡的尤莉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是一支弩箭。
可什麼樣的弩箭能從地麵射到這麼遠的高空中，威力還大得能將魔晶和馬車一起擊碎成渣？
“跳下去。”
疾風呼嘯。
卡厄斯用鎮定的嗓音說出了可怕的話語。
時間緊迫，他沒有跟尤莉多解釋什麼，但尤莉也能理解現在的狀況。
那底下的究竟是精靈族還是巨人族她分辨不清，可顯然他們藏在這裡，是準備攔截所有想要進入聖地布裡德靈頓的人。
失去魔晶的馬車急速下墜，弩箭如雨密密麻麻，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眨眼到了他們眼前。
在這種關頭，卡厄斯果斷地化身成龍。
“找個地方躲好，我會來找你。”
說完，卡厄斯似乎還擔心尤莉下墜得不夠快，掌心凝聚了一個光球，推動著她以極快的速度從萬丈高空中墜落。
可是——
尤莉她從來沒認真研究過飛行的神術啊——！！！
從高空墜落的時間不超過三十秒。
在這幾十秒的時間，尤莉有一半的時間腦子空白，剩下的時間又有一半在罵卡厄斯，最後臨近落地的那十秒，她才緊急回憶起靜止術的咒語。
離地兩米的死亡距離，下落的尤莉速度歸零，靜止一秒後又繼續下落。
意外地，尤莉並沒有落入堅硬地麵，而是被人穩穩抱住了。
“好久不見啊，夜鶯小姐，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您，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映入尤莉視線中的，是一位美麗得幾乎難辨性彆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