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厲將傷口簡單包紮後,眾人返回衛所。
“世子,你的消息有問題啊。”韓厲一進衛所,便不客氣地點出來,“昨日才動手,夏君才就得了消息知道我們下一處會去哪。若不是連續兩日行動,讓他們沒有足夠時間安排,今日說不定就撲空了。”
沈少歸沉吟片刻,道:“我也沒料到夏君才這麼快就出現了。我本以為將三處據點全部清剿完,他也未必出現。可見他早就在劍州……此事我不敢獨斷,需請示皇上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處?”韓厲問。
“是,還有一處據點。不過既然消息走漏,那裡怕是已經撤空了,韓大人又有傷在身,這最後一處你不去也罷。”沈少歸看看他胳膊。
韓厲道:“一點小傷何足掛齒,聖上要左右兩司合作,韓某自當同行。”
“也好。”沈少歸不再客套,道,“請醫使過來。”
韓厲道:“不必麻煩,敷點藥就好了。”
沈少歸不再堅持。
韓厲一行步入客院。
浣衣婦人正將竹筐內的臟衣堆到竹車上,再把騰空的竹筐放回角落,見他們回來,遠遠地行禮站定,等他們都走過,才推了竹車離開。
原野推開門,點起燈,打了盆溫水。
韓厲叫住紀心言:“你跟我進來。”
他走進屋裡,對原野說:“你先出去吧,留她一個就行了。”
原野愣了下,不放心道:“老大,我幫你處理下傷口吧。”
紀心言在旁邊猛點頭:“我不會這些,還是叫醫使來做吧。”
“出去。”韓厲再次說。
原野無奈,隻得離開。
韓厲坐在桌邊,受傷的胳膊搭在桌上,露著破損的血跡斑斑的衣袖。
紀心言搬了凳子坐他旁邊,小心地用手掀開衣料。
“我真的不會處理外傷,明明有醫生乾嘛不用呢,這種事沒必要逞強。”她小聲批評著。
韓厲低聲說:“我不是逞強。這個傷口隻有你能看。”
紀心言微訝,隨即輕輕剪開簡單包紮用的布條,內衣料子已經被血凝在皮膚上。
她擰眉,用溫水在傷口周圍擦拭,待衣料軟了才將它提起。
韓厲沒出聲,肌肉微微縮緊。
“疼了?”紀心言有點緊張,“我真的不會弄,還是叫……”
她突然停住,看清了衣料下的傷口,終於明白為什麼韓厲隻讓她一個人留下了。
夏君才刺中的地方正是當初她一刀劃下挑出蠱蟲的地方。
流出鮮紅血跡的是新添傷口,在它下方還有一道翻著淺粉色新肉的陳舊傷口,邊緣輕微地發白隆起。
那傷口雖不流血,但皮肉外翻,猙獰可怖。
“它怎麼還沒好?”紀心言眉頭緊鎖,“已經挺久了吧,炎武司的藥明明很好用。”
“蠱蟲強行從宿體剝離時,會用倒刺勾劃皮膚,傷口經久不愈,若不是炎武司的藥,現在還得流血。”韓厲無所謂道,“我該謝謝夏君才,以後不必裝做沒事一樣了。”
紀心言抬眼看他,側麵看過去,韓厲麵部曲線分明,緊抿的唇角無情淩厲,眼中一片漠然,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忍著嗎?
“你是故意傷到這裡的?”她問。
韓厲嗤笑道:“你高看我了,那是夏君才,跟他過招,我還沒本事指哪傷哪。”
紀心言繼續用溫水清理傷口四周。
“他很厲害嗎?”
“他是□□皇帝親自挑選出來,多年訓練後才送到孝宗身邊,從影衛做起。孝宗繼位後,命他統領禦林軍,這才被大家熟知。”
紀心言問:“他這麼忠心本領又高,怎麼沒把孝宗救出來?”
“他如果繼續做暗衛自然能救下孝宗,但他當時是禦林軍統領,職責是守衛皇城。他雖沒有救下皇宮裡的孝宗,但確實救下了幾個重要的人。”
紀心言了悟:“小晉王守城外,他守城內。”
韓厲頓了頓,問:“誰告訴你的。”
“……原野。”
“原野……”韓厲默默念了一遍,輕歎道,“我太慣著他了。”
紀心言笑道:“你還說身邊不需要有人,結果還是有惦記的人嘛。”
韓厲冷哼,道:“惦記又怎樣,到頭來,他還是要走他自己的路。”
“能相伴一程也很好啊。”紀心言不以為然,“再說,你們都是炎武司的,將來有大把時間在一起。”
她停下手裡的活,蹙眉道:“我這話怎麼聽著像拉郎配。”
“胡言亂語。”韓厲評價。
紀心言打開紗布,在傷口上來回比劃,怎麼也沒法將新舊傷口同時包起來。
想到韓厲這些日子每天傷處都在疼,她不由氣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這麼狠毒的東西控製人,誰想出來的。”
她憤憤然評價:“心裡太陰暗了。”
“我想出來的。”韓厲輕飄飄的開口,轉頭瞄著她說,“我就是那個心裡陰暗的人。”
紀心言微怔,眨著眼睛看著他,半晌磕巴道:“你這是圖什麼啊……”
“圖什麼。”韓厲道,“圖炎武司督衛的位置唄。當時陸驍剛被處死,炎武司人心渙散,皇上怕控製不住,便想把與陸驍走得近的幾人一並除掉。我聽到消息,就在皇上開口前,主動獻上蠱蟲,並且第一個以身試蠱。”
他笑笑,說:“很管用,沒幾天,皇上便讓我頂替陸驍的位置。”
“這樣的皇上,你還替他賣命。”紀心言小聲嘀咕。
韓厲緩緩轉頭,一言不發地瞅著她。
直瞅得她心裡敲鼓,終於敗下陣來。
“你彆這麼看著我,我不說就是了。”
“都是慣的。”韓厲深吸氣,“還是早點把你送走的好。”
紀心言選了個角度,將紗布敷上去,第一圈就纏得太緊了。
韓厲嘶了聲。她趕緊停下。
“繼續。”韓厲道,“不用管我。”
紀心言一邊包紮,一邊問:“大人,今天有個女的,你認出來沒?”
“沒有。你還有心情看女人?”
紀心言:“……你還記得蘭芝嗎?”
韓厲頓住,看向她,說:“蘭芝?”
“就是二姑山救了江泯之那個女的。也穿藍衣服,後來和他一起掉崖了。”
“我記得。”韓厲說,“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紀心言不隻親自經曆了,還有對劇情的記憶。
“我當時差點被她殺了,當然印象深刻。”紀心言心有餘悸,“不過今天,她不但沒殺我,還幫我攔了一劍。”
“你確定是她嗎?”
“我耳力還可以,她一說話我就懷疑了。但後來能確定是因為她不但不對我動手,還幫我。”她又想了想,肯定道,“大人你一直和夏君才打架,可能沒看到,但她肯定是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