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乾什麼?”韓厲問。
“馬上到了祭祀雪山神的日子,按照慣例,安王府會派人領著百姓上雪山,衙門也會出力,咱們衛所自然不好乾看著。”包崇亮道,“祭祀持續三天,很熱鬨,還可以順便看雪景,安王府會在這三天裡打開半山彆院的門,施粥布道。大人難得來劍州一趟,不若去看看?”
“哪天?”韓厲隨口問。
“後日開始。”
“趕不上。”韓厲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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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歸是第一次送姑娘禮物。
他想了多日。
臨時買一個他瞧不上,顯得沒內涵。
做了多年世子,他手裡倒是有些好東西,但又怕太貴重,對方不收。
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早不像當年那般親密。
最後是林遊出的主意,送一件飾品,這件飾品本身價格不用太高,但最好有些故事。
他說紀姑娘總用皮繩係頭發,想來是缺根好簪子。
沈少歸聽進心裡去了。
他特意去了趟王府位於城郊的彆院,那裡曾是世子親生母親薛氏的院子。
薛氏死了多少年,這個院子也就荒了多少年,隻有幾個老仆住著,日常打掃。
薛氏的飾品全都在,沈少歸從一眾簪子裡挑出一根自己看得上眼的,用錦盒收好帶走了。
他在宮中生活了十年,在爾虞我詐中如履薄冰,在權勢與低賤中不斷地掙紮,漸漸忘了自己還曾有過無憂無慮的一段人生。
直到再見到紀心言,看到她明亮的雙眼,那雙眼如記憶中一般純粹而美好,那個人也如記憶中一樣活潑開朗愛說愛笑。
他多想再聽她叫一聲“玉樓哥哥”。
但是她說的對,想不起來過去也挺好的,這樣她安全,他也安全。
他知道他出現的晚了,比韓厲晚了一點點,不過沒關係,他可以追,韓厲卻不行。
左司的督衛權利大危險也大,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若得皇上賜婚,韓厲尚能有一朝安穩,這還要看對方是哪家的女兒。
所以在皇上賜婚前,他絕不可能和彆的女人有瓜葛。
自己就不一樣了,他是安王世子,父親是皇上的親叔叔,在皇上賜婚前收個側室完全不是問題。
沈少歸堅信,隻要紀心言還是那個“心言妹妹”,她終會再次喜歡“玉樓哥哥”。
他理理衣衫,像個初入愛河的毛頭小子,緊張忐忑地敲響房門。
“紀姑娘,沒打擾你吧?”沈少歸含笑道。
紀心言頭發半披,一身素衣。原野的離世讓她這幾日多添了一分愁緒,卻更顯得誘人。
她笑問:“世子找我有事?”
沈少歸將錦盒打開:“我見你總是用皮繩係頭發,便讓人找了這個簪子出來。”
錦盒裡是一支白玉做成的簪子,樣式普通,但通體潔白富有光澤。
“這是我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他頓了下,說,“是我親生母親,她離世前交付與我,讓我好好保管,他日送給……重要的人。”
紀心言抿唇:“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沈少歸道:“我母親出身低微,父親送她的東西都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這簪子也是如此,尋常白玉所製,但因樣式素雅,最得我母親喜愛。若說價格,絕不是什麼貴重之物。”
紀心言暗自歎氣,將蓋子輕輕合上,冷靜開口。
“世子,我不用簪子不是因為沒有,而是不會用。我試過很多種材料,皮繩是最方便的。這東西我若收了,過幾日帶上路憑添麻煩。世子若真為我著想,還是收回去吧。”
沈少歸頓了頓,又道:“那你喜歡什麼,我下次……”
“過幾日城門開了,我就要離開,路上帶著多餘東西很不方便。”
沈少歸沉默片刻:“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他將錦盒收入袖中,原地默默站著。
紀心言不好趕人,隻得也沉默著。
末了,還是沈少歸先開了口。
他微一行禮,道:“那沈某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這天晚上,沈少歸獨坐房中,手裡把玩著那支白玉簪子,陰柔俊美的麵上毫無表情。
玩著玩著,他突然發狠,將簪子擲向地麵。
啪地一聲,簪子斷成三截,咕嚕嚕滾到門邊。
與此同時,一樣東西破窗而入,咄地釘進床柱。
“什麼人!”他喝道,飛身而起,衝入院內。
隻見一黑影從屋頂一閃而過。
沈少歸心中鬱結,氣極之下揚身追去。
黑影在他身前不遠處,時快時慢,像是在挑逗一般,直衝到一道紅磚綠瓦的高牆下才停住。
沈少歸怒火中燒,抽劍就刺。
“好大的膽子,敢在炎武司麵前猖狂。”
誰料那黑影雙膝一彎,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對他行禮道:“屬下安順見過世子。”
他的聲音尖尖細細,乍一聽辨不出男女,這在宮內很常見,但在宮外……
沈少歸長劍急停,皺眉思索片刻,問:“你是父親身邊的安順?”
“世子請看,這是什麼地方。”
沈少歸連退數步,抬頭望去。
但見高牆一側,朱紅大門氣派非常,門口石獅威風凜凜。
大門上方橫匾書著三個大字——安王府。
沈少歸倒吸口氣:“安王府?”
“屬下受王爺之命,請世子回府敘事。”
“王爺?”沈少歸難以置信:“你是說,父親來了?來劍州了?”
那黑影又是一拜:“王爺正在府內等候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