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還疼嗎?”
韓厲微怔,隨後搖頭:“不疼了。”
“騙人。”紀心言指著自己鎖骨位置,“我都看到了。”
韓厲低頭,見中衣領口半敞,露出的鎖骨處隱有青紅血絲交纏,這是蠱毒尚未完全壓住的表現。
他抬頭,笑道:“這裡是忠義堂據點,你就想問我這個?”
“我其實有好多想問的。”紀心言無奈,“但又不知道先問哪個。”
韓厲啞然失笑,隨口道:“想問什麼就問什麼,想不起來也無所謂。”
“你是不是和夏將軍串通好的,故意讓他在你舊傷處劃刀。”
“是。”韓厲痛快承認。
紀心言嗬了一聲:“我就知道,當初就猜對了,你還說不是。剛剛我還看到那個賣糖葫蘆的男孩,到底怎麼回事?”
韓厲笑起來,牽得咳了一聲。
“江泯之跳崖不在我計劃中,忠義堂必會派人給我遞消息。佑安就是來送消息的。”
紀心言斜看他:“星辰山莊呢,說是調查我身份,其實就是借機支開其它人吧。你敢在那除蠱蟲,八成和忠義堂脫不了關係。”
韓厲道:“你猜的不錯,柳南星也是我們的人。星辰山莊和如意金樓是我們的主要財源。”
紀心言佯裝氣惱,問:“你還乾過哪些用我當幌子的事,坦白從寬。”
“那我得想想。”韓厲往後靠,做思索狀,“太多了。”
“喂!”紀心言不滿地盯著他,末了自己先笑起來。
韓厲也笑了。
紀心言嘖了聲,想到江泯之,又歎口氣。
“怎麼了?”韓厲問。
“這次我們能逃脫,江泯之幫了忙。”她遺憾地說,“蘭芝好像對他還有感情,好可惜呀。”
韓厲不以為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沒什麼可惜的。”
紀心言低聲道:“道不同……所以才可惜。”
韓厲敏銳地察覺出她這話另有含義,抬眸望過去。
紀心言隻是繼續說著江泯之:“我能理解他,這事換成我,也會生氣的。”
韓厲默然,問:“你也氣我瞞著你?”
紀心言微怔。
說不生氣吧,當時轉折確實太突然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結結實實地懵了。
但要說生氣,好像除了受驚後大腦一片空白外,其它情緒都不見了。
換位思考,她甚至覺得韓厲將煙花交給她,這事本身要比他隱瞞真相更危險。
她不知道以她的能力,是否能承受這種事實。
但不管怎麼說,韓厲的隱瞞與蘭芝的隱瞞性質完全不一樣。
她說:“你和蘭芝不一樣,你沒有故意接近我,也沒有懷著目的誘導我。”
韓厲道:“江泯之不跳下去就不會知道真相。也是我們少料了一點,沒想到他二人會產生感情。”
他這話倒引起紀心言不滿。
她挑眉嘲道:“沒想到?你們派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去照顧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孩子,救命之恩,朝夕相處,肌膚相觸,沒發生點什麼才奇怪吧。隻能說,你們高估了自己玩弄人心的本事。”
韓厲聞言忽然笑了下,重複道:“原來有了救命之恩、朝夕相處、肌膚相觸……就應該發生點什麼。”
紀心言微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與韓厲也剛剛經曆了這些。
她麵上微紅,與他對視數秒,生硬地換了個話題。
“夏將軍說孝宗有個遺腹子,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韓厲道,“他才是真正的皇上。”
“這麼說,現在有個明麵上的皇帝,還有個私底下的皇帝?”
紀心言君臣觀十分淡薄,說這話時沒忍住,唇角微彎,像在說什麼有趣的事。
韓厲沉著臉:“有這麼好笑嗎?”
“不好笑。”紀心言馬上斂容,她不該嘲笑彆人的信仰。
韓厲被她氣得沒話說,靜下心來,也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好笑。
他也笑了起來。
紀心言抿唇,問:“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韓厲看著她,很想問一句“你指哪方麵”,但他非常清楚紀心言問的是回大豫的事。
他清清嗓子,說:“我需要在這裡養傷,一段時間內無法離開。夏將軍已經派人去打探情況,或許會利用沈少歸身份的事與安王談判,等談判有了結果,就知道回大豫是否安全了。”
紀心言點點頭,這些她都能聽懂。
“此外,”韓厲又道,“孝宗祭日快到了,皇上會來……”
紀心言一愣,下意識問:“你們的皇上?”
韓厲點點頭。
紀心言頓時覺得不自在。
“那我還是換個地方住吧。”
韓厲眉梢微動:“怎麼?”
“你們都是自己人,我一個外人住在這很不習慣。而且……我就是不想見到皇上,哪個皇上也不想見。”
韓厲默然,淡淡地說:“這樣啊……”
他收回視線,道:“不用這麼麻煩,住著吧。這裡的人皇上怕是一個也不認識。灶房這種地方他也不會去的。你不主動去見他,他不會找你。”
他又看向她:“而且,你一個人住外麵,我也不放心。”
紀心言暗自歎氣,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跑進這個局裡了。
她忍不住念道:“我本來以為那個信號煙叫來的是左司的人,要是早知道……”
她頓住,忽然發現,即使早知道來的是忠義堂,她該放還是得放,總不能眼看著韓厲落到安王手中。
韓厲彎唇:“嚇到了?”
“能不嚇到嗎。”紀心言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心驚肉跳,“你把信號煙給我時,到底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就是覺得你需要幫手。”
“但是……這種秘密,讓彆人知道了多危險。”
韓厲靠在床頭,神色輕鬆,笑道:“你又不是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