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安王是打算坐壁上觀了。
韓厲想了想,才想起安順是誰。
那原是個小太監,有次不小心衝撞了入宮麵聖的安王,正要被拉下去責罰,安王大度地將人保了下來,一直留在身邊伺候。
讓一個大太監掛帥印,再讓一個小太監領兵,真有意思。
韓厲磨著簪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演練,尋找可能的漏洞。
機會就這一次,忠義堂等不起下一個十八年。
當年經曆過遼京之變的孩童全都長大,是這次起事的主要力量,然而他們中已經有人不再執著於複仇,比如原野。
若這次失敗,再等到下一代,即使不停地灌輸,他們也很難理解為什麼要複仇。
韓厲舉起簪子,放到燈下細看,看哪裡還不夠光滑。
等事成,他就去找紀心言,離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遠遠的。
他將簪子收進衣袖,吩咐於初:“我出去幾日,你在衛所好好守著。”
既然皇上已經到了臨城,他也該叫小皇帝動身了。
那孩子體弱,路上必定吃住用心車行緩慢,會浪費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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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金樓與往日一樣,生意興隆。畢竟是大昭皇室開的,誰家也比不過。
後院房間裡。
韓厲遞給夏君才八個信封。
“這裡一共是八套通關文牒,每套的身份信息都不一樣。此去京城共需過六個城關,我已經按順序標好,你們中途多換幾次身份。”
炎武司督衛親自作假,這通關文牒比真的還要好用。
夏君才接過信封,每個都打開看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數。
此番隻由他與蘭芝帶著小皇帝和太後去京城,人少更靈活。
除了他們這個小隊,龐趙二人各帶兩千人分散走,如今已經到了京城外一百公裡處,另有五千餘人正分彆往京城去。
他們扮做流民,分批包圍在城外,以備不時之需。
韓厲道:“你們入城後,找客棧住下,我會尋機將皇上帶入宮中。一旦汪帆大軍到了雲州,我們即刻起事。他們收到消息再趕回京城已是來不及了,與西戎的戰爭也會因此擱置,正好省掉不必要的傷亡。”
“不可。”夏君才道,“我與太後商議過,等他們與西戎打起來後,我們再動手,勝算更大。”
韓厲揚眉,驚訝地看向他。
夏君才道:“隻要打起仗來,他們分身乏術,我們就有大把時間行動。將士們長途勞軍後,再與凶猛的西戎人打仗,必會心有怨氣。到那時,我們在京城發布新的詔書,宣布與西戎停戰,將士們自然會站在我們這邊。”
韓厲皺眉:“西戎雖然隻有五萬人,但個個驍勇善戰,精通騎射,先皇當年都拿他們沒辦法。汪帆根本不懂領兵作戰。公孫階這些年醉心權術,早忘了沙場如何點兵。此仗若是輸了,輕則國庫受損,重則國威下降,必傷元氣。皇上重回王座,麵對這樣的爛攤子,並不是好事。”
夏君才歎道:“我何嘗不希望邊關安定,但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隻有這一次!我們不能輸,必須贏。等皇上登基後,再重振朝綱。”
韓厲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
他慢慢收斂情緒,低垂眼瞼,緩聲問:“所以在夏將軍眼中,我大豫國威,十萬熱血男兒的性命,都不如一個皇位重要,寧可親眼看著他們枉死沙場,也不願阻止本可以阻止的戰爭。”
他語氣很平靜,平靜的沒有任何起伏。
夏君才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風波上,沒有注意到韓厲的情緒。
他確實很擅長掩飾情緒。
夏君才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即便沒有我們,那狗皇帝一樣要親征。這決定又不是我們逼他做的,便是輸了,他也怪不到任何人。當年太|祖征戰天下,身邊出主意的人那麼多,最終隻有他一個人做決定。這是身為一個帝王該擔的責任。”
韓厲的心漸漸沉下去。
他父親就是戰死沙場的,他哥哥雖不是死在蠻夷刀下,卻也是為了保衛皇城死在兩軍陣前。
如今,他卻要親眼看著數萬大豫兒郎去那幾乎沒有用處的戰場,隻為扶一個孩子當皇上。
真沒意思啊……
窗外出現磚動之聲。
兩人同時靜默。
夏君才兩步走到窗邊,一把將窗戶推開。
外頭一個黑乎乎的腦袋蹭地躥起,當一下磕在窗戶邊。
“啊!”趙小虎捂著腦袋重又蹲下去。
他可憐巴巴地仰望夏君才:“夏將軍,這次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我想給父親報仇。”
夏君才聞言皺眉道:“這些事我自有安排,你彆在這搗亂。”
趙小虎仍想堅持,一抬眼對上韓厲森冷的目光。
那目光沒有溫度,帶著鄙夷,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趙小虎打了個激靈,不敢多話,轉頭跑開了。
韓厲收回視線,習慣性地去摸袖中的簪子。
光滑冰涼的硬木觸感,讓他的心沉靜下來。
夏君才仍在說著什麼,他已經聽不到了。
他腦中浮現出西北廣袤的草原,成群的馬匹,漫天的繁星。
還有星空下對著他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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