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院子裡。
紀心言翻著賬本,從中選了兩家離得近的,準備今天過去對帳。
年底將近,到了要交課稅的時間,該還的貨款,該收的錢,都得一筆筆兌回來。
這事本該由賬房先生做,無奈……隻能她親自跑。
林伯給她拿了件披風。
“掌櫃的,天冷了,多穿點。”
披風是白色的,繡著淺藍色雲邊,頭上一圈滾毛,非常中性,男的穿女的穿都可以。
紀心言心知這是林嫂幫她準備的。
她謝過,將披風披上,順便按了按唇上的小胡子。
這是她臨時買的替代品,使用感受不如原先的舒服,存在感很強,不過戴了兩天倒也習慣了。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林伯抬頭看去,一時愣住。
紀心言跟著看過去。
下樓的是林嬌兒,又不是林嬌兒。
她摘了發釵,在頭頂結起發髻,纏繞網巾,穿著一身青色雨花棉長袍,腰間係根渦紋犀帶,竟扮起了男子。
她麵無表情走到紀心言麵前,接過她手中的帳本。
“我去對帳,午膳前回來。”
她說完,朝著大門邁步,臨到門口,又轉過頭來。
“從現在開始,叫我林喬。”
紀心言彎唇。
有些人女扮男裝是為了好玩,有些人扮男裝是為了掩飾身份。
林嬌兒顯然都不是,整個青唐郡都知道林氏酒坊原來的小東家是個不滿十六歲的嬌嬌女,她怎麼也不可能掩飾身份。
林嬌兒扮男裝,是一個態度。
她要讓人知道,雖然她是女的,但從今天起,她會像男人一樣工作生活。
紀心言笑道:“林喬這個名字好。我們嬌兒其實一點都不嬌。”
林嬌兒紅著臉瞪她一眼,給自己鼓氣,邁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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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忠揚很快點了四名司使,帶到府衙讓韓厲確認。
他們找了一個下雨的日子,準備夜裡冒雨出發。
這天清晨,公雞還沒打鳴,小雨打在石板路上,韓厲撐著雨傘來到酒坊外。
紀心言起床後,到走廊上伸懶腰。
雙臂高舉時,覺得遠處有人似乎在看著自己。
她隨意轉頭,就見酒坊對麵的樹下站著一個黑衣人。
那人打了一把大油傘,傘遮住他半張麵孔。
他手中提著一個鳥籠。
紀心言愣怔過後,頓時歡心雀躍。
她飛快地衝下樓梯,顧不上晨雨打濕衣衫,一把拉開大門,從積了雨水的石板路上跑過,濺起無數水滴。
韓厲將傘往前遞。她衝進雨傘下,仰頭看他。
韓厲笑道:“我今天要走,給你送鳥來。”
“要回京城嗎?”紀心言有些失落。
韓厲笑而不語。
紀心言便明白,他不是回京城,但要去哪不能告訴她。
她說:“你彆忘了答應我的話,一定要好好活下來。我在這等你。”
韓厲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些紙:“這些給你。”
紀心言接過,粗粗一看,嚇得瞪起眼。
都是銀票,一萬一張的麵額。
“這是多少張啊?”她問。
“二十張。”
那就是二十萬兩啊!
紀心言覺得手都燙了。
韓厲說:“不要縫衣服裡,太難受。”
紀心言頓了頓,又把銀票塞回他手裡。
韓厲挑眉:“不喜歡?”
“喜歡!”紀心言道,“就是覺得太多了。你還是拿給……他們吧。雖然我希望你能早點回來,但你心裡肯定還是想贏的。你們要乾的事應該很需要銀子,多一點是一點,贏麵大一些。”
她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從他手中抽回一張。
“我留一張好了,當我們的養老本。”
韓厲失笑,將雨傘壓低,伸手在她麵上輕撫。
“我知道你在哪心裡就踏實了。你好好的,我有機會就會傳消息給你,這樣你就能知道我也很好。”
紀心言點點頭,握著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
當天夜裡,韓厲帶著魯忠揚與四名司使騎馬進入那條廢棄的小路。
作者有話要說:下麵幾章的情節很重要,寫出來總是不滿意。
明天請假一天,好好梳理一下。
後天中午正常更新。